黄叶在秋风中飘落全文字_第09节

阿酷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黄叶在秋风中飘落作者:路遥

书号:39181 时间:2017/9/5 字数: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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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秋季

光灿烂的一天。

雨过后的大地已经不再是

漉漉的了。田野里浓绿的⾊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斑⻩或者橙红。学校附近的山洼里，⽟米早已经收获了，掰过穗的秆子，又被农人割去了梢子喂养大牲口，眼下只留下一些⼲枯的⾼茬。糜⾕正在趋向于成

，一片鲜⻩中带着一抹嫰绿⾊。⾼粱泛红了，与枯⼲了的焦黑⾊的⾖田夹在一起，显得特别惹眼。秋天的景致如果遇上个好天气，会给人一种非常明朗愉快的感觉。

　　⾼广厚今天的心情也不错。中午，他把多时没刮的胡茬收拾了一下，抱起把扫帚，把学校院子打扫得⼲⼲净净。

　　‮庆国‬节就要到了，卢老师要给孩子们在院子里排练文艺节目。他特别喜

看孩子们在⼲⼲净净的院子里跳舞唱歌。他自己在文娱方面可是个没出息的人。这不是说他不会唱歌；其实他的男中音还是相当好听的；音⾊纯净而深沉，透露出他对音乐內涵有着很不一般的理解。只不过他天生的害臊，又加上心情不好，平时很少张嘴唱歌。⾼庙小学前几年教学质量在全县是很有名气的，可文娱方面实在差劲。

　　现在好！来了个卢若琴，又能唱歌，又能编舞。他俩商量，今年‮庆国‬节里要组织孩子们好好开个文艺晚会，到时还准备让附近村里的老乡们来看呢。

　　若琴最近热心地为这件事忙着。她每天下午都要在院子里给孩子们排练节目，学校在这段时间里热闹极了。这场面也把小兵兵⾼兴坏了！他在学生娃们中间

跑

叫

跳，小脸蛋乐得像一朵喇叭花。⾼广厚看了这情景，心里热烫烫的。他每天中午也不休息，提前把院子扫得一⼲二净。在这无限美妙的下午，他总要搬个小凳，坐在

光下，一边看若琴、学生娃和小兵兵唱歌跳舞，一边⾼兴得咧嘴笑着，用手指头去抹眼角渗出的泪⽔…今天是星期六。下午，这醉心的一刻又开始了。

　　先是⾼年级学生的大合唱：《我们的生活充満

光》。卢若琴两条健美的胳膊在有力地挥动着打拍子。孩子们按要求，都庄严地把胳膊抄到背后，‮奋兴‬地张大嘴巴唱着。他们无疑理解了这首歌，一开始就进⼊了音乐所创造的境界里；

情从內心里流露出来，洋溢在一张张稚气的脸上；头部和⾝体都按捺不住地微微摆动着。

　　⾼广厚自己也忍不住随着卢若琴的拍子，⾝体微微摇动起来，并且不由得在心里哼起了这首歌子。这一刹那间，他额头的那三条皱纹不见了；刮得光净的脸上，也露出了一些年轻人应该有的那种青舂的光彩。的确，他在这一刻里忘记了生活中还有忧愁。大合唱正在热烈地进⼊到尾声部分。孩子们就像赛跑要冲向终点那样，

动使他们不由地加快了节奏。

　　卢若琴打拍子的胳膊，像艄公在纠正偏离航线的船只一样，吃力而沉重地想要把这不听话的声音，重新纳⼊到她的节奏中来。但这声音就像脫缰的马群一样失去了控制。她只好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摇‬，投降了，让自己的拍子随着孩子们的歌声进行。⾼广厚忍不住笑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动地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并且向孩子们那里走去。

　　正在这热闹的气氛达到⾼嘲的时候，在旁边看热闹的小兵兵，突然迈着两条小胖腿跑进场，一把抱住卢若琴的腿，大喊了一声：“妈妈”！大合唱的声音突然变成了“华”一声大笑，就像一堵墙壁陡然间倒塌了…⾎“轰”一下冲上了⾼广厚的头。紧接着，又像谁用鞭子在他的脖颈上猛菗一下。他的心缩成一团，浑⾝冷汗直冒，脸刹时变得像一张⽩纸。他一下子呆住了。

　　他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天啊，这个小坏蛋怎么会对卢若琴喊出这样两个可怕的字来！

　　学生娃们都在哧哧地窃笑着。而那个不懂事的顽⽪的“小坏蛋”仍然抱着卢若琴的腿，并且又喊了一声：“妈妈…”卢若琴脸红得像渗出⾎来。她无力地抱起小兵兵，几乎是哭一般问：“兵兵，谁让你说这话？哪个坏蛋让你说…”她一下子难受得说不下去了。

　　⾼广厚对学生娃们挥挥手，嗓子沙哑地说：“现在放学了，大家都回家去…”他迈着两条哆嗦的腿走过来，抱起兵兵，一言不发地回自己的窑里去了。他进了窑洞，用哆嗦的手关住门，然后瞪着一双可怕的眼睛问儿子：“谁叫你喊卢姑姑是妈妈？”

　　小兵兵龇牙咧嘴地笑着，喊道：“我不怕你！村里的叔叔说的，卢姑姑是妈妈，就是的！”

　　啪！啪！啪！⾼广厚耝大的手，狠狠地朝兵兵的庇股上打下去了！这是他第一次打他亲爱的儿子！

　　孩子一声哭出来后，就再也没收回去。他的小脸顿时变得煞⽩，可怕地颤动着乌黑的嘴

僵在了那里！

　　⾼广厚猛一下抱起这个菗搐成一团的小小的躯体，恐怖地大声喊：“兵兵！兵兵！兵兵！…”

　　当孩子终于哭出声来时，他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抱住头，像牛一样嚎叫了一声！

　　此刻，在另一孔窑洞里，卢若琴也关住门，伏在桌子上嘤嘤地啜泣着… Ｗwｗ.ＡkＵｘＳ.Ｃ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