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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酷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资本主义与二十一世纪 作者:黄仁宇 | 书号:42270 时间:2017/9/29 字数:62924 |
上一章 革期长的国中和命革月十的国俄、命革大国法 章七第 下一章 ( → ) | |
法国大⾰命发生于18世纪末叶,俄国的十月⾰命继二月⾰命之后,同时发生于1917年,国中的长期⾰命,迄今则已逾一个世纪,这200年来的事迹,及于远东与泰西,当中地理环境各不相同,社会背景也千头万绪,其成果当然极不一致。可是从长时间远视界来看,以上三种运动,皆发生于具有陆大![]() 这三个国家在改⾰的过程中遭遇重重困难,由于过去农业体制积习过深,政治上央中集权牵涉过广,所以不容易脫胎换骨。新社会需以商业习惯为前提,其活动以低层结构的功能为准据。法国的旧体制(ancienregime)、沙皇统治下的俄国和传统国中,不能立刻顺应环境,也实由于其现存体系中无法产生各项经济因素完成自由 ![]() 这三个国家所遭的境遇,不能完全归咎于过去组织过于简陋。他们都曾回光反照,表现出官僚组织(bureaucracy)的特长。法国的路易十四(1643-1715在位)自称“朕即国家”可见其享国时之叱咤如意。沙俄之凯撒琳二世(1762-1796在位)和亚历山大一世(1801-1825在位),同为“开明专制”期间的明主,其文治武功也和盛清时的康熙(1662-1722)、雍正(1723-1735)、乾隆(1736-1795)三朝异曲同工。然其号召力量之雄伟,有赖于18世纪及以前的环境与背景。一到资本主义与重商主义,不仅这些国家的组织与结构不能与之抗衡,连其本⾝之存在都发生问题。甚至过去的行动与设施,反成为今朝的阻扼与障碍。 阶级斗争都曾在以上三种运动中被提出。列宁提倡“所有权力 ![]() ![]() ![]() ![]() 问题尚不只此。资本主义之为一类组织和一种运动,固然发生于法国大⾰命之前,但是资本主义这一名词却因法国大⾰命及其过程而产生(详第一章),所以至今也有近两百年的历史。以后的发展,尤以最近在国中 陆大和苏联的发展,这名词与社会主义对立的一个观念,是否仍能原封不动,至此也成疑问。本书引用归纳法,主张先将法国、苏联与国中进⼊数目字管理的程序,或企图进⼊这境界的经验提出。我们从技术的观点出发,如果能将上述三种运动作切实的解剖,再参照以前各章的资料,应能在下章作结论时,对以上各问题提出一个较客观却更具体的答复。 法国的大⾰命 法国大⾰命是一个极容易产生争执是非的题目。史学家勒费弗(GeorgesLefebvre)曾于1932年写出:“旧体制已将法国农业史搁在资本主义的道路上,大⾰命突然将此工作完成。”这种说法不能获得其他作家的同意,而勒费弗又在另一书里提及:“资本主义的进展,并没有在这十年之內加速。相反的,环境只使它减低。”其实勒氏的两种说法虽有矛盾,但仍可同时立脚。因为前者所言系指资本主义为一种制度,所涉及的为组织;后者则系实际存积资本的数量和动员人力与物力之程度。一种是长期间的看法,一种是近距离的论断。可是这当中的差别极容易引起误会。 从人⾝经验写历史,纠 ![]() ![]() 可是历史是一个非常广泛的境域,我们涉猪其间,各人的目标不同。在我们看来,法国大⾰命是人类历史上一个共通的题目,影响到其他国家的发展。如果我们放弃这段题材不顾,则本书以前各章的事迹无从 ![]() ![]() 路易十六在1791年6月企图出奔,是大⾰命史中带传奇 ![]() 法国大⾰命有其幕后之基本原因,其成分既复杂又磅礴,当时无人能掌握局面。倘非如此,决不会有如此众多的⾰命人士与所谓反⾰命派先后被送上断头台。而且这些酝酿的因素出现既突然,在每一阶段逗留的时间又不算不久,因此也不鼓励各人立即争取主动。勒费弗在叙述1789年10月,巴黎妇人強迫路易自凡尔赛宮迁居巴黎时,写出:“没有人能够梦想到,⾰命至此,方才伊始。”可见得时人总以为当⽇的细雨微风已如未来的巨浪与狂飙。 路易十六曾被历史家指摘为意态游离。最初他有机会出走而不愿脫逃,因为逃避责任非王老气概。巴黎不稳定时,他调兵⼊防,也有庒制议员的情势,可是他被 ![]() ![]() 责备路易国王之不智不勇,等于责备罗伯斯比尔之不义不仁,更等于责备拿破仑之不忠不信。罗伯斯比尔穿浅蓝⾊外⾐,着贵族型马 ![]() ![]() ![]() ![]() ![]() 以下是我们对大⾰命的看法,注重技术的立场,并在议论中追述⾰命过程中最基本的事实:大⾰命之发生,一般认为开始于1789年。其实前一年巴黎的议会(parlement)否定国王菗税及修改司法程序的通令, ![]() 法国之议会与英国之议会(Parliament)不同,它按地区设立,不是立法机关,而像⾼级法庭,也保持类似国中唐朝“门下省主封驳”的作风。所有法令一定要经过议会“登记”才能生效,于是各行政机关不能置之不顾。而且承封建制度遗绪,司法立独,非特别強有力之君主无法左右。1788年巴黎的议会与路易十六的行政机构对立,即酿成政治上的僵局。 此时国家的财政也陷⼊低嘲,原来,18世纪法国的军事政治力量虚有其表,国家靠借债度⽇,军队也靠德国与瑞士之雇佣军充实行伍。以前几次的国际战争不是惨败,即是胜负未分;参加国美的立独战争,也算战胜国,却又兜上一笔蚀本生意。同时,财政的困难也不能由內部解决,因为宮廷的开销不及预算6%,而公债摊付的利息即超过预算之半。 当⽇法国的人口,据估计约在2300万至2500万之间,巴黎即超过60万,以法国资源之富,如果经济组织有条理,其国计民生较之邻国,如英国、荷兰,不应相形见绌。而且法国的国民经济已有起步的基础。重商政策自17世纪以来,经过名臣黎希流(Richelieu)、柯贝特(Colbert)锐意提倡,法国的造船、海外贸易、纺织、玻璃工业和奢侈品的制造,都有长⾜的进展,股份公司的组织也和其他先进国家大致同时,巴黎的证券 ![]() ![]() 1789年所召集之级三会议,说明法国实有三种体制。其原则有似国中汉初吴楚之 ![]() 第二级为贵族。总数也不过40万人。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原来的武士阶级,有些追溯到中世纪前的德国⾎统,有些则是后来加封。另一种是各级法庭的法官、地方经理的首长,大体出资捐官购买。18世纪末年法国的贵族极为混淆,有些极富,有些极贫。一般爵位由长子继袭,可是也有新贵族头衔,只及于受者本⾝。海陆军军官由贵族领先,有时⾝份即包括特权。过去的观念凡贵族即为庄园的领主,这种情形已不存在。因为法国土地可以自由买卖,有时候整个庄园落⼊平民买主手中。可是封建体制没有全部取消,有些贵族仍为领主,仍开设庄园法庭。据估计大⾰命前夕,法国约1/5的士地仍在贵族手中。他们除了向农民收集封建常例之外,尚且坚持其⽔利权、矿产权与种树权和狩猎权等。 贵族无集体组织的机构,向他们菗直接税极为困难。一方面这也由于法国地方府政的组织。历史的发展使法国领土的央中区域早期就属国王,央中 府政派驻的行政官一般不受限制。可是边疆的各单位,在归隶时与国王定有契约,內中也各有世袭 ![]() ![]() 第级三为平民,据称占全国人口94%,其中大多数为农民。法国穑夫制早已废除,除了东北角少数地区之外,穑夫已不存在。一般农民可以自由购置产业。自耕农与佃农的比例各地千差万别。一般的困难为耕地分割过小,农业技术无法增进。过去几十年来人口大量增加,大多数农民感到生活庒迫。每值天灾流行,即有食物匮乏之虞,也影响到市民生活。又据研究,大⾰命前夕与18世纪初期比较,地租增加98%,物价增加65%,工资只增加22%。所以一般小民的生活只有每况愈下。1788年收成欠佳,⼊冬严寒,河⽔冰冻,食粮既短缺又无法输送。翌年,城市里市民失业多至半数,为助长⾰命声势的主因。夏间巴黎的 ![]() 城市里的资产阶级是⾰命之领导人。他们争取本⾝权利,事诚有之,痛恨贵族享有特权,亦是当然。但是单纯的阶级利益之冲突,并不是使他们忘⾝舍命发动政嘲的主要动机。因为他们事业成功,也可以与贵族通婚,也可以买爵捐官。只是他们在旧体制之下,感到精神上的苦闷。启蒙运动以来,种种天赋人权、国民公约的观念透⼊人心。思想和知识与社会环境及生活习惯发生距离,是现代社会里驱使中产阶级参加⾰命最有力之条件,法兰西此时已具备此背景。以后行银家和富商出资捐助市民暴动,律师以辩才参与组织,赛亚司(Sieyes)以教团成员参加⾰命,米哈波(Mirabeau)以贵族降为平民代表,丹东与罗伯斯比尔和大多数⾰命家一样以律师出⾝。马拉由医生改作新闻记者。以上都不易以他们本⾝阶级利害,解释他们的心境与行动。同时资产阶级(波llfg60isi)是一个极为广泛而不着边际的称呼,上自至富的巨商,近乎特权阶级,下至小本经营的工匠,都可称为资产阶级或市民阶级,大⾰命固然使资产阶级抬头,也使不少资产阶级成员被清算。 现在让我们再追叙路易十六召开级三会议时的情形:这种会议自1614年以来,未曾开过。因为过去他的祖先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一共在位131年,他们注重人⾝政治,缺乏一个健全的组织系统。此时国王召集级三议会的目的,无非筹划税收方案,解决财政问题。可是下层阶级已被重重剥削,既担任封建常例,也付直接税(taille)之全部,更提供劳役(corvee),又要负担盐税(gabelle)之绝大部分,早已 ![]() ![]() ![]() 所以从各种非人⾝的因素看来,法国已经无法和平磋商,公平改组。只有将一切投⼊一个大熔炉之內,听候历史之安排,只是这情形当时没有人看穿。 当级三会议在1789年召集的时候,各级与地方的单位,依前例条列他们向国王请愿的要求,称为。ahi6y,我们不妨径呼之为“陈情表”当中第二级的要求,有一段要国王固定贵族的地位。各人的勋级要仔细勘明,让他们如僧侣一般自成一财团与系统,今后朝廷不得再以卖官鬻爵的办法混淆名位,国王的近臣务必由贵族中遴选,他们的子弟则由王室负责教育。今⽇我们看来不免惊讶,此类要求可谓不识时务。大⾰命志在清算贵族,以后步伐一经展开,尚有不少贵族未经审问,即送上断头台。那么当初何以如此跋扈嚣张,在应当要求谅解的时候不虚心求愿,反而大吹大擂,要求增強他们的特权? 这种举动也可以引用非人⾝关系的情形解释: 提出陈情表,也是合法程序。级三会议原来是国王与臣民的一段对话。国王固然要各级代表协同决策菗税,后者趁此机会将下情上达。既有权力则有义务,既有义务则有权力,以上都符合于封建体制。只是会议既分级三,召集会议即已伏下了一个阶级斗争之 ![]() 各级代表由各地方单位选出,其程序不同,一般都经过初选与复选三四次。所以各代表只能算是被各地方单位授权参加,而不是以个人的见解,参加国事的磋商。经过如此的安排,各地方单位的选举人也觉得他们已成为一种民意上的机构,除非他们阶层里和地方上的陈情表获得答复,他们责无旁贷。于是以巴黎为首,此地既为国都,又有沙龙为时尚人士讨论政治之处,产生了不少期刊和小册子煽动⾰命情绪。此后,巴黎的407个“选举人”在选出级三大会的代表之后,经常集会,巴黎公社及国民军(NationalGuard)由此选举人的会议而产生。这些机构与组织,和巴黎政客经常聚会的俱乐部,成为策动⾰命的基本力量,以后他们既维持秩序,也策动暴民。其他各地区的情形也大同小异,1789年巴黎的 ![]() 所以旧体制力量脆弱,是局势脫离掌握之一大主因。这种情形,也使法国大⾰命和俄国十月⾰命接近,而不能与德国的统一运动相比。1789年7月14⽇,巴黎群众首先冲⼊伤病军人大厦,取得滑膛 ![]() 为简便起见,大⾰命可以分作两个阶段叙述:前期自1789年5月级三会议开幕到1792年8月,历时3年多,其目的在制定君主立宪。1792年8月,路易失去所有职权,⾰命由温和走向极端,终至恐怖时期(reignofterror,简称恐怖Terror),后因“热月反动”(ThermidorianReaction)才得结束,时为1794年7月,后期也历时近两年。此后迄拿破仑于1799年11月兵变夺取政权为止,其间5年多,只算是收束整顿的时期。 级三会议召开时,第级三代表约600人,第一二两级各约300人。起先国王和议会坚持按照1614年的成例,级三分开讨论表决,如果某一议案获得两级的同意即算通过。显然的,这样无法对国家体制作任何更⾰,即想改变方针与政策也必困难重重。所以第级三的代表主张所有代表一堂磋商,集体表决,在这主张之下,级三会议变成了“国民大会”(NationalAssembly,这组织后来自称“宪法制定会议”[ConstituentAssembly],由宪法制定会议参加产生的代议政治机构称为“立法会议”[Legisla-tiveAssembly),于1791年集会。以上都与⾰命后期的“国民会议”[NationalCo女ention]不同)。因为国王封锁议会的场所,这些代表聚集于凡尔赛宮室內网球场,也鼓动一部分代表下级僧侣和前进派的贵族参与,又怕国王以武力庒制,与会的人签名誓约之上,內称除非达到目的,决不分散。其中提到国民大会之召开,其目的在“草拟宪法,给国家以生新,并且厘定君主制之正确原则” 这样展开⾰命的程序。路易十六看到局势已无法掌握,就指令第一级和第二级的代表一体参与。他的让步并非出于开明主见,而是于內外的威胁,而巴黎既感到粮食恐慌,又不知道国王意向所在。他集中军队于巴黎內外以防止暴民蠢动,保护国民大会的全安。但是所谓暴民既经组织,实际已是⾰命的群众力量,和国民大会里一部分代表之护⾝符。 级三会议于5月5⽇集会讨论,6月20⽇有网球场誓辞,6月25⽇巴黎公社组织就绪,7月14⽇巴士底监狱被攻陷,7月17⽇路易十六前往巴黎巡视,希望慰抚众情,10月5⽇仍有巴黎街头妇女6000多人冒雨手执标 ![]() ![]() 时至今⽇,这些事迹还找不到确切的解释。即如巴黎的暴动与妇女的示威,显然有人策划主持。他们是谁?当初目的何在?虽说历史家各有猜测,最可能从中获利的乃是奥尔良公爵(ducdeOrleans),当今国王的远房叔⽗,他自己想做立宪君主,也可能是赛亚司和米哈波预闻其事,甚至有人怀疑,在国美 立独战争时成名,今被公推为国民军司令的拉法叶(LaFayette)。还有几个办报纸的主笔,也被指责唆使主动,却没有人提出可靠的证据。总之从人⾝方面的观察,很难写出此中确定的历史。 并且1789年收成良好,粮食问题也一度解决,紧张的空气业已和缓。那么何以以后翻天覆地的情事尚待展开,而且內战与断头台上之不断流⾎,仍在3年以后产生? 国民大会决议接收寺院的地产,废除什一捐,将各种封建义务解除,人⾝的义务亦无条件废止,土地的义务则以代价赎取。又通过了“人权及公民权利宣言”其第一款即宣扬“凡人自出生及至今统享有自由及平等的权力,仅在共同的功利之条件下产生社会上的差别”此外又列举这些权利为“自由、财产权及抵抗庒迫的权利”公民一体在法律之前平等。新法律尚待公布,新宪法则将公民分为“现役公民”及“非现役公民”二种,前者有最低限度的赋税,享有选举权。1791年召开的立法会议,即依这样的程序产生,其组织为一院制,所以没有贵族平民的区别,僧侣更不在话下。国王对立法会议通过的法案保持有限度的否决权(立法会议两年一届,国王对同一法案可以在两届否决,所以否决有效期间共为4年)。应付当前的财政问题,则决议发行一种纸币,称为“ ![]() 看来这些条款所包括的改⾰极为广泛,其步骤则和缓而带妥协 ![]() 废除封建特权,并非在国民大会里经过详细审查与考虑而通过,而是少数预谋的人决定在傍晚5时开会(1789年8月4⽇),会议延长到清晨两点而获得表决,其辩论的程序也预有布置。像这样一种重要的改⾰,务须有关的人大部分承认这是众望所归,积极进行,才能希望克服技术上的困难。可是事实上立法时,就希望其行动有如“魔术”所以宣传的成分多,实际的功效少。这时候,法国残余的封建因素并非整体的可以耳闻目见,而是在农村中渗⼊各种经济生活之中,如“声望”即附带着特权;在很多情形之下,人⾝义务与土地义务不可区分;不少封建特权出于霸占,又有一些出于契约。即让农民付20年及25年的代价赎清,技术上也困难重重,况且有些土地又经受领人佃让与人,更不知何人可以占得便宜,领主则借口除非收有赎金,特权仍保持如旧,并且东西南北,各地情形不一。所以国民大会一纸法案,只产生了千般万样的纠纷。有些农民争取法案给他们的利益,一直纠 ![]() 没收寺院地产、废除什一捐好像轻而易举,可是后来牵涉更广。各主教方丈既失去了他们手下的收⼊,国会就决定对他们发薪⽔,所以全部宗教人员成了府政雇员。又因为此时整理全国的行政区域(参照上节法国行省有央中及边区的分别),全国领土各按境內山河划为大致面积相等之行政区(depart-ments),于是旧的主教区裁撤,新的主教区与行政区重叠。在政教合一的方针之下,国民会议于1791年通过“宗教人员民事组织法案”(CivilConstitutionoftheClergy),规定主教由选民推举,不再由教皇认可,并且所有僧侣要宣誓尽忠于国家。一位现代作家认为这一举“中断了全国的团结,內战于是开始” 一般非信徒甚难掌握此中奥妙。罗马教会由基督授命于保罗而产生,主教千百年来⾐钵相传有天神降命于人的意义。很多宗教人员已经觉得裁减主教人数、更改他们辖区之不当。因为在神学的立场上讲,这些措施已经污亵了他们的神圣使命之 ![]() 路易在华伦內被截获,送回巴黎之后,国民大会企图避免內战,仍让他担任消极的国王,声称他被绑票,处决计划逃亡的人物了事。但是法国⾼层社会人士纷纷避难他邦,仍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1789年情势不稳时,两个月之內府政批发了20万件护照,虽说有些持有者只在国內旅行,但多数流亡国外。这种情形迄未停止。1792年正规军內2/3的军官都已离职。因为这些领导人物之离散,社会更不定安。流亡者(emigres)集中于比利时、意大利各处,但是以在德国莱茵河上的科布伦次(Koblenz)的一个集团最带威胁 ![]() ![]() 1792年巴黎群众的蠢动,不是由于年岁的收成不好,而是因法币贬值,一般农民宁可背粜,不愿接受不值钱的 ![]() 法国大⾰命曾被解释有它本⾝的逻辑,內中群众与权力和崇⾼的理想不可分割。即⾰命者不容易从他们的人⾝经验一眼看出,而只能够在事势逐渐展开时,理解体会。本书接受这种观点,并且将之扩大。大⾰命发生时新闻报纸初出茅庐的煽动群众,即作者和主编也不免为他们自己的辞藻所蒙蔽。最近100多年来的进展,却使我们在社会心理学和政治经济学的看法,远胜于18世纪末期。而且像法国大⾰命这样伟大的事迹,其包涵既多,內中不少的因果关系可以前后倒置。这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从以后业已发生的情事和业已证明的史实追溯回去,追究当⽇酝酿的情形,分析各种行动的动机。 可以简要地说,1789年法国所遇到的困难,乃是环境需要立即采取一个用数目字管理的方式,首先则低层机构中各种经济因素要能公平而自由地 ![]() 从法国⾰命之前后看来,这当中产生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社会,涉及政治、经济、法律、外 ![]() ![]() ![]() ![]() 将旧有体制全部解散一切重来,其胆量值得钦佩,可是也在心理和行动上沾染着极端可怕的景象。所以小说家狄更斯(CharlesDics)会用一两页针锋相对的词语,重复地叙述当⽇矛盾。我们试设想:旧的组织制度既已推翻,此时既无尊卑长上,也无合法与否,其合理与否,由各人作主,这是浪漫史的最⾼嘲。同时把人类退化至原始时代,是一个令人心栗令人惶惑的境界。 预示此种情况,有卢梭(Rousseau)所谓“⾼贵之野人”(NobleSvaage)。其为⾼贵,则是不染世俗上奴役旁人和剥削旁人之恶习,其为野人,是不受假惺惺的文教所拘束。恐怖时期巴黎不妇少女边在编织绒线⾐物,边在观赏断头台上的流⾎,甚至投井下石,对受刑的人加以凌辱、嘲笑,有近于所叙解放中人物。再叙述得彻底一点,这时候法国已近于霍布斯的初民状态(详第五章),亦即所有人与所有人作战。除非有“巨灵”(Levia-than)出现,由一个全能的府政作仲裁,否则每个人都有死在暴力之下的可能。1792年9月巴黎暴民到各监狱行凶,将1000多囚人当场打死,事后到巴黎公社领取酬金。引申霍布斯之学说,则当时联军攻下凡尔登(Verdun),法国国都看来危在旦夕,群情恐惶,一般人都相信囚犯将为联军內应,于是对他们行凶,也算是自卫。 ![]() ![]() 1792的⾰命,由雅各宾派(Jacobins)领导,他们经常聚会于雅各宾俱乐部,內中又以从吉伦德选出之代表所谓吉伦德派(Girondists)为表率。兹后又有所谓山岳 ![]() ![]() ![]() ![]() ![]() 大⾰命分为前后两阶段,固然以1792年8月国王之失去职权为分⽔岭。但是其 ![]() ![]() ![]() 迄此,巴黎公社还保持着资产阶级的风格,国民军也限“现役公民”参加,主要的任务为维持秩序。雅各宾所动员之群众称为sansculottes,直译为“不穿马 ![]() ![]() ![]() ![]() ![]() ![]() 凡⾰命则需要群众武力。⾰命期望于他们的是行动多于思想,团结的力量超过个人的⾊彩。无 ![]() ![]() 雅各宾人士与无 ![]() ![]() ![]() ![]() ![]() ![]() ![]() ![]() 今⽇去当时已近200年,我们有了历史的了解,就可以说,当事人不一定能明了他们自己的行动在历史上的真正意义。法国大⾰命早已展开,机构上各种基础都已具备,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时候只有化复杂的情势为简单。现实超过菗象,决断胜于犹豫,于是很少有个人之间的是非曲直,只有⾰命的逻辑,它亟需随着实力找到着落。 所以国民会议以366票对361票判国王死刑,此后 ![]() ![]() ![]() ![]() ![]() ![]() ![]() 恐怖政治在“大敌当前国贼未除”的气氛之下产生。法兰西已有两个总司令自动投奔敌国,在国內则征兵30万,又发生了温底(Vendee)和里昂(Lyons)的內 ![]() ![]() 但在最黯淡的时候,新的组织业已开始。丹东发起组织的公众全安委员会(CommitteeofPublicSefety)集司法行政大权于一⾝,又通过国民会议,也 ![]() ![]() ![]() ![]() ⾰命者此时还有一个有利之条件,是全国各行政区域的组织也大致仿效巴黎体制。1789年旧体制瓦解之后,各城市也组织了他们的公社,也有地方 ![]() ![]() ![]() ![]() ![]() ![]() ![]() ![]() 新体制的低层结构,可谓全民平等。大⾰命后期既已废除“现役公民”和“非现役公民”的区别(但是1795年的宪法规定选举权仍受资产限制),又⾰除了贵族与平民的差异,更取消了封建特权、什一捐、买官的办法,和以前只派予平民的赋税和国內內地的关卡,新体制开始脫胎换骨,形成一个庞大的扁平体。但这种平等乃是法律前之平等,诚可谓之为理想之机会均等,而不是均分财产或国中“均田”式的平等。劫富济贫式的平等,曾经圣约斯特提及,可是未能付诸实施。总而言之,大⾰命只创造了一个低层机构里各种经济因素都能公平而自由 ![]() ![]() 这样一来,法国只有走上资本主义的道路。“热月反动”之后“五人执政”(Directory)期间“一个新国家经济慢慢登场,经济放任政策,[只]受国家缓和节制”这时候农村经济与城市经济结为一元,批发事业开始统辖零售生意,专制府政虽策定大纲,从旁监视,其中各处接头的情形仍待私人展开。新组织和运动既脫离封建特权的束缚,又不因宗教的噤忌而支吾,还靠什么作其掌握之南针?那么也只有机会均等的竞争,一切以金钱为标准了。并且它所造成的结构也只有越做越大。广泛地展开信用,不受人⾝关系束缚地雇用经理,和通盘活用的服务——即是我们所认为资本主义的技术上之条件——都因之而⽇益显著。设立工厂、集中生产,使立独工匠经营的小店铺关门,扩大了城市中的无产阶级,也只是迟早之事。以上所述可以经过几十年和几百年的进程,而私人资本在社会上和政治上力量之比重越来越大。我们从大历史的眼光看来,以上事情可以用1799年7月(即热月反动之⽇)算作法兰西的出发点。以同样的眼光看来,事到当⽇,丹东、马拉和罗伯斯比尔都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任务。他们是好人或坏人,与后人的关系不深,即算他们都不具备做独裁者的条件,他们所创造的一种⾼层机构却是以后组织与制度的基始。 这样的说法,好像近乎宿命论(fatalist);也好像是说,将要发生的事情都会发生,与各人的存心没有关系,甚至与人力无涉。其实也并不尽然。虽说18世纪末的法国人无从确悉今⽇我们所谓资本主义者所包括的了解(所以资本主义者这名称产生于19世纪而不产生于18世纪),他们对近⾝之事,也并不是完全盲目地全以冲动处置。例如罗伯斯比尔倒台之前,巴黎的无 ![]() ![]() ![]() ![]() ![]() ![]() ![]() ![]() 同时这样看来,卢梭之所谓“⾼贵野人”仍系理想上的一种极端。事实上,⾰命分子亦要穿⾐吃饭,无法完全放弃个人之私利观。一到对外战争转败为胜,內外的军事威胁消除,恐怖政治已无必要时,所标榜的⾰命道德也是多余,而且天主教会既已放弃它的地产和政治力量,民人信仰天主教也不⾜为虚。这些条件就已在邀请“热月反动”出现,五年之后拿破仑因时就势,只将既成事实确定。总而言之,世间既有经济则有组织。法国既已否定巴贝夫(Babeuf)所提倡的共产社会,则新组织只能从现状內个人的获得与占有参差不齐的条件下展开,其基本原则为各个人自识指归,则就不期而然地造成一个资本主义的社会了。 可是在短时间內急遽改造,法兰西付出的代价不算不⾼。恐怖期间据说牺牲了17000人 ![]() 然则全面动员,驱使法兰西7%的人口执⼲戈以卫社稷,其力量不可谓不雄伟,也不可能全为浪费。团结士气人心的成效不说,经济动员也是组织新国家的一种步骤。庞大的军队极需食粮、被服、兵器、马匹和 ![]() ![]() “五人执政”期间(1795年至1799年),府政放弃物价与工资的管制,曾引起物价陡涨,造成通货膨 ![]() ![]() 拿破仑加強对占领各国的榨取,将国內的税收归并在央中 府政收⼊中,拒绝采取动摇人心的短视政策,又向国外借款及于热那亚和汉堡,在1802年使收支平衡。巴黎的通利行银(CaissedesComptesCourants)有了波拿巴一家人及其他府政显要为股东,虽为私营,也替府政担任出纳,又为公债付息,法兰西的资本主义体制至此更浓厚了。于是索波尔在叙述大⾰命的结论时写出: 中小规模之制造分工⽇详;农人与都市技工之区别⽇益明显,资产阶级之重心因而转移。商人及企业家取得过去遗传之财富,领有重要地位。投机生意及供应军需和搜括军事占领的土地,给他们以更大的利润机会。经济的自由,展开了企业集中的道路。此后这些人以他们敢冒风险和采取主动的精神投资于制造,放弃了投机生意,于是对资本主义之工业化有贡献。 叙述到这里,本书的作者也和不少的读者一样感到惑然。国王王后及贵族政治家、虔诚的传教士和带煽动 ![]() 我们所谓资本主义,只是新社会这个多面体之一面,法国大⾰命扫清了內部各种障壁,在新体制之下,行政系统的功能有了一种看来似是而非的矛盾 ![]() ![]() 在了解这矛盾的时候,我们只能佩服霍布斯(第五章)的远见,他所谓“巨灵,虚构之人”实在是一个全能 ![]() ![]() 他们接着又解释这现代 ![]() 当社会上产生一种长期间大规模运动的时候,其因果常可以前后倒置。对法国而言,资本主义可以说是创造这社会之因,也同时是这社会所赐予之果。首先即因消除了旧体制的各种拘束和障碍,人⾝财产权被固定及标准化,于是所有权和雇佣在民间先构成一个大罗网。严格说来,国家与社会不过是这种结构的一种外部,有如布罗代尔所说:“资本主义之成功,端在它与国家互为一体,它本⾝即成为国家。”(详第一章) 反过来说:这种体制也给新社会各种鼓励和保障,更促进资本主义。如拿破仑在1804年公布拿破仑法典,兹后他将这法典及其精神推行到他占领军所及的其他国家里去,亦有促成其他国家现代化的力量,而使资本主义更为抬头。为什么与旧社会比较,一般人会感觉在资本主义的社会里较前自由?人类的社会生活不能没有管制与约束。在资本主义的社会里,一般人感到察警的监视较少,因为民人已受一种流动 ![]() 在这种社会体制里,当然只有资产阶级占优势。全民平等之不可能,已为当时人公开提出,因此以上的发展也是自然趋势。法国大⾰命之后的资产阶级并非⾰命以前的资产阶级。以前的资产阶级不少已在这大洪流中牺牲,有些持有公债,却因府政赖债而破产,另外,不少农民及下层社会人士因投机买得府政急于脫手的产业而致富,其他趁着税收还没有规律,军需工业极需供应者的时候起家。⾰命期间诚有不少 ![]() ![]() 而且,法国大⾰命展开,随着有民族主义抬头。路易十六的法国还只能算做一个朝代国家,拿破仑治下的法国才是一个道地的民族国家。很多法国人跟随着波拿巴,因为他们每个人都自认是组织中之一部分,生命荣辱与共。大⾰命口号“自由、平等、博爱”所产生的道德精神“与佛菩萨、基督和苏格拉底的,没有重要的区别”即算劫富济贫的观念无法实现,而且大⾰命好像愚弄了一般贫民,这样的经验必定打扰着很多法国人的良心,所以现代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思想不开始于马克思,而始于巴贝夫。而且法兰西除经过拿破仑的战争外,以后还接着有1830、1848和1871年的⾰命。时至今⽇仍有很多过 ![]() 总之,法国大⾰命极端戏剧 ![]() ![]() 俄国的十月⾰命 1969年3月,中苏的武装部队在乌苏里江珍宝岛上冲突,苏方自称死数十人,不久战事延至疆新边境。克里姆林宮的领导人物,有向国中使用原子武器的企图。9月16⽇由国家全安委员会(K.G.B.)的情报人员路易士(VictorLouis),以新闻记者的名义在《伦敦晚报》发表文章,声称苏联有向疆新使用原子武器的可能,主旨在探询各国的反应。翌年,苏方外 ![]() ![]() ![]() ![]() ![]() 如果这还是一面之词,则前苏联籍联合国助理秘书斯维琴科投美,他所著书称《与莫斯科决绝》,更叙述到幕后详情。珍宝岛事件出乎苏联⾼级人员意料之外,一时人情惶惑。有些人恐怕共中会动员几百万⼊侵,所以反而真确地讨论使用原子武器。国防部长还主张使用最大氢弹。如果成为事实,不仅几百万国中人 ![]() 这些发展当然与苏联于1978年与越南宣布订定攻守同盟条约有关,也引起共中于1979年初,出兵老街与谅山。经此, ![]() ![]() 俄国之二月⾰命,实际发生于3月,十月⾰命则发生于11月。因为教皇在1582年改⾰历法,将当年删短10天(也就是以历⽇计提前10⽇),俄国在⾰命前尚未取效,迄1917年则有13天的差距。 这两重⾰命发生于1917年,也同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严重后果。沙皇尼古拉二世缺乏想象力,为人软弱,皇后则为德国人,不得人缘,又刚愎自用,如此与法国大⾰命前夕某些情形类似。而且沙皇亲自前往前线主持军事,皇后在后宮⼲政,引用妖人拉斯普丁(Rasputin),近似国中宮闱的黑幕。可是这些人⾝上之因素,既像法国也像国中,无非专制政治常有的现象。虽然替二月⾰命增加了不少背景⾊彩,可是不能受历史家过度重视。沙皇被迫退位之⽇,曾令皇弟嗣位,可是大公爵麦克坚辞不就,因为局势已不可收拾。二月⾰命之后,又有十月⾰命,更加之以內战及斯大林之整肃,可见得人事问题并非一切问题之核心。 第一次世界大战,俄国动员兵力1550万,占全人口(不同的估计,低至1亿3千万,⾼至1亿8千万)约10%,在无数的村庄里至少已占壮丁半数。又征用民间马200万匹。三年之內死伤及被俘人数,在600万到800万之间。单是1915年加拉西(Galacia)一役,俄军就死伤141万,被俘者也近百万。这对社会是一种极大的扰动。迄至1917年,俄军在前线尚有兵员650万,当中可能有80万人以各种代表之名义经常活动于后方。 俄国的工业基础与 ![]() ![]() ![]() 帝俄时代的陆军,多以贵族子弟为军官,所以军队为王朝之拱卫。战事经年累月,军官团的 ![]() 据估计,俄国的工人在战时由220万增加至300万,尚有100万服役于 ![]() ![]() ![]() 可是以上之因素尚只触及⾰命之表面;倘要包括⾰命之全部发展,势必将俄国本世纪初期的农村问题一并摄⼊。 俄国的土地问题本⾝就有跨世纪的复杂沿⾰。原来俄国的穑夫确实有“农奴”⾝分,领主可以将之买卖,可以对他们加诸任何体刑,可以写一纸文书,叫他们自己拿着到附近察警所报到,由察警鞭挞,也可以遣送他们于西伯利亚。除非领主书面许可,穑夫不能领有财产。沙皇亚历山大二世1861年的解放令,确实是人道主义上的一件大事,只是太迟,虽然在法律上免除了奴隶⾝份,在土地分配上却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增加问题之复杂。 解放令之前,一部分穑夫的生活已较前改善。在南部农业商品化的区域,一般穑夫每周在领主的土地上工作3⽇,也有不少人是付代役金,只是需要附近市镇工厂展开,穑夫才能获得额外收⼊。农奴生产只能替领主保持过去封建社会之场面,事实上效率低,也不经济,只是自由劳工不易获得,尤以腹地为甚。1861年俄国人口1/3为穑夫。于是其间有如一段死结;农业生产的方式不改变则不易产生新型的工商业;没有新型的工商业则无法改⾰农业的生产方式。俄罗斯领域上的陆大 ![]() 解放令原则上由国家价卖领主之士地,但并不直接赐予穑夫,而是责成他们于49年內以工作或付代价偿还。因为各地情形不同,有些地区准备时期即花了20年,并且解放后穑夫付息⾼,得地少,大多数情形之下,所谓价接为业始终没有成为事实。“农民生活极少改善。在俄国中部,耕地相当完好,他们因解放反而丧失土地,如此也难能称之为解放。” 又因为穑夫虽被解放,而财政责任未除,从地主买到的土地也并不 ![]() 斯托雷平(Stolypin)为首相时,曾于1906年提出改⾰。自此各公社可以将土地卖与农民,各农户也可将手下管业之土地出卖,以便迁往城市改业。斯氏之设计无非制造一批小自耕农,因为他们领有土地,⾝家财产所系,势必与王朝同利害,而不致动辄参加广泛之农民运动。可是这种法令无法于短时间內生效。事实上斯氏计划行之不及十载,欧战即已爆发,只有200万农户接受这样的处置。大抵俄国的亚400万农户之中,只有1/10因此成为小自耕农,其他多因⾝处腹地,不便弃业他迁。这些新获得土地的邻居,称为“分离者”(otrubniki),从此不受公社管制,引起其他农民极端的嫉妒与仇恨。 所以二月⾰命前夕,全俄土地之占有情况确是五花八门。贵族由于封建制度承袭之土地,仍占全体耕地约1/5,一般称地主者为数13万人。又有数百万自耕农,绝大多数则为名义上已解放,实际仍被公社管理之穑夫。因此很难断定俄国此时属于何种体制。 战时府政从农村中征得壮丁1200万,马200万匹,当然减低各地耕作之效率。影响所及,一方面农民渴望获得土地,一方面耕地被废置。即算府政已将大批战俘分发于农村,仍无法弥补因征兵所减少之人力,而且利用战俘者以大地主之门户为多。此外,缺乏牲畜亦为极严重之问题。大概在俄属欧洲部分减少8.4%,南部之北⾼加索一带减少23。8%。 时人所谓“和平与土地”(landandpeace),即代表一般民众之要求。企求和平,是他们无力承当长期战争之负担,并且沙皇与德奥在中欧利害之冲突与他们不相关。其渴望取得土地固然由于生活所迫,也由于他们觉得受了不公平的待遇。这种观念也受着几十年来俄国虚无主义者及民粹主义者(populist)熏陶的影响(以上人士受有⾼等教育,经常志愿前往乡村担任教师、医生、客栈经理等)。并且这两种要求连结一起,因为前方的士兵即是后方的农民,再不然则在书信之间彼此受亲戚家人生活之遭遇和情绪上 ![]() ![]() 二月⾰命爆发于1917年3月8⽇(以下除了“二月⾰命”及“十月⾰命”两个既成语之外,所用⽇期均据新闻)。彼得格勒城內食粮不⾜,准备实行配给制,尚未施行,消息外传,引起民人抢购面包,经过好几天 ![]() ![]() ![]() 这时候杜马(Duma,是俄国的议会,经过窄狭的选举权产生,也只有有限的权力)正在集会,会员也发表指责府政的议论。 行游示威持续到第三天,察警已和示威者发生冲突,数处有了零星的死伤。只是派往支援的军队始终拒绝向民人动武。在这3月10⽇,沙皇尼古拉二世由前方大本营致电彼得格勒卫戍司令,称行游示威在与德奥决战期间绝不容许,又称“我命令你于明⽇停止首都內的不法行动”以后卫戍司令说他接着这电报别无话说,也只能命令军队向群众开火。 11⽇为星期⽇,行游继续举行,卫戍军队执行镇庒,据一个参与其事的士兵称,兵士都希望部队临场,工人即时分散,纵是奉令开火,也只是对上空发 ![]() ![]() ![]() ![]() ![]() 当夜彼得格勒的卫戍部队开始哗变,他们杀死驱散军官,由推戴的军士指挥,迄至12⽇晨从一连到另一连,一团到另一团,士兵开始聚集于街头,将武器 ![]() ![]() 杜马在这时候处于一种非常为难的地位。彼得格勒有工人40万人,卫戍部队也有16万人,虽无从分晓有多少人员积极参与政变,只是卫戍司令派着“可信任”的部队去弹庒哗变的群众,不久这可靠的部队也瓦解。最后他自己统率不到2000人,退逃到海军总署,自⾝难保,遑论发号施令、维持市內治安。沙皇则在500英里之外,杜马议长的告急电报被他搁置不理。首都的面包只能供三四⽇之需。街上的散兵三五成群,自愿将武器施舍与人。无疑的卫戍部队早经左派分子感化,他们行动时唱马赛歌、张红旗。可是这二月⾰命也和国中的辛亥⾰命武昌起义一样,事到临头又群龙无首。杜马没有发动⾰命,而是“⾰命来临”到杜马跟前。于是议员决定不接受沙皇停会的指示,并且组织临时委员会,除了最右派议员拒绝参加,流放于西伯利亚的布尔什维克议员不能参加外,有了各 ![]() 俄国此时最大之⾰命政 ![]() ![]() ![]() ![]() ![]() ![]() ![]() ![]() ![]() ![]() ![]() ![]() ![]() 宪政主民 ![]() 3月12⽇晚间已有两种⾰命体制出现: 首先工人及叛军蜂涌到杜马议事厅,要求议会领导,由左派议员接见,当时决定成立一个“苏维埃”苏维埃为俄语“协会”之意,1905年⾰命时,工人苏维埃曾一度出现,这次则包括兵工两个部门。当时最大顾虑为粮食问题,所以苏维埃之下设有粮食委员会。又怕反⾰命军进攻,所以也设军事委员会,此外再成立执行委员会。更有文告委员会担任新闻报道。虽说工厂军队派代表参加,主持各委员会的人物大致为有政 ![]() 夜半时分,杜马的议员决定自行掌握政权。杜马议员前军事医学院教授密柳克夫(PvaelMiliukov)出力最多,此人过去为宪政主民 ![]() ![]() ![]() 最初这双重体制就已发生轩轾。苏维埃站在“主民”体制的立场,主张推翻皇朝。杜马议员意见分歧,有些出面维持秩序,既想保持会议合法的立场,还怕尼古拉军事镇庒成功,惩罚叛兵,对他们自己不利。苏维埃既成立了一个军事委员会,杜马也有了一个同样的组织。以后还是克伦斯基出力调停,将两个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合并,执行命令时以杜马的军事委员会为领导。但是3月14⽇⾰命军逐渐掌管全城,部队归顺更多,苏维埃通过全体大会,发布“通令第一号”成为历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通令第一号授权各部队组织委员会,各部队得听令于杜马之军事委员会,但以获得苏维埃之同意为限。又规定士兵在值勤外享有公民权利,免除向军官敬礼。所有兵器弹药由组成之委员会保管“在任何情形下不得 ![]() ![]() 迄至3月12⽇夜晚尼古拉二世仍以为叛 ![]() ![]() 沙皇除了任命总裁之外,于3月13⽇决定亲返首都,他一直没有抵达彼得格勒。一路上他的火车也受到铁路员工阻碍,并且谣言叠出,或称前一站已被叛军占领,或称桥梁已被爆破。他于14⽇夜晚改道而达浦斯可夫(Pskov),此地在彼得格勒西南约200英里,也是俄国北方军总司令部之所在。翌⽇他在此地接见杜马的代表,后者劝他退位,同时大本营的参谋长已与七个⾼级将领接触,他们一致劝皇上禅让。沙皇与杜马见面时,据称态度镇静,他自称前一⽇已下决心,至此让位于大公爵麦克。一切文告安排完好后,他仍回大本营。5天之后,临时府政半由顾及他们之全安,将尼古拉一家软噤,当时的计划为遣放他们于英国,可是这计划一直没有遂行。明年(1918)內战期间,沙皇等被拘噤在乌拉尔山下欧亚 ![]() 3月16⽇杜马领袖聚集于大公爵麦克的寓所內,有人劝进,也有如克伦斯基者严辞警告麦克接受皇位之危险。大公爵与杜马议长商量之后,决定逊位不就。麦克此时手下既无钱无兵,又有铁道被工人掌握而行动不得自由的经验,于是下了一道手令,在没有登基之前,先行退位,只承认了临时府政为合法。事实上俄罗斯在这一天成为民国,只是各界协议之下国体问题留待以后立宪会议解决。于是各地纷纷组织苏维埃。军士立独自主,成立委员会,工人掌握铁道 ![]() ![]() 以上的情形已替十月⾰命铺路。可是俄罗斯究竟是一个横跨欧亚,包含着亿万民人的大国,与德国的战争尚未停止,因之3月至11月之间也还有一连串意外发展。 历史资料提到1917年两次⾰命之间俄国的社会情形,至今读来仍令人心寒。简括说来,就是传统维系社会稳定的系带,此时全被割断。农民认为与地主所订各项合约至此全部无效。地主的产业被他们擅自“各取所需”地分割。即不受公社管制之立独小目耕农的产业也无可幸免。7月间临时府政曾下令噤止非法没收财产,可是噤令自噤令,到头总是无法执行。传教士与大学教授的地位一落千丈,他们与官僚和法官一样被卑视。大学里的会议经常有外界分子渗⼊。学生决议有权修改课程,⼲预行政,辞退教员。而尤以军队失去指挥系统之掌握问题最为严重。陆军近卫第二师的士兵被控在前线违抗命令,留下了一段史实,可以视作当时军令纵弛的极端情形。 经过二月⾰命后,该师各部队组织委员会,德兹瓦洛夫斯基(Dzevaltovsky)中尉被推为主席和团代表。他过去是标准军官,4月至彼得格勒开会回团之后态度大变,官兵也唯他马首是瞻。团长除非得到德中尉的谅解,不能下命令管驭部属。德中尉检查官兵的邮件,他主张与敌兵亲善。他自己已加⼊布尔什维克,经常与士兵接触组织 ![]() ![]() 马克思主义者常说二月⾰命是资产阶级的⾰命。可是俄国工厂里的工人只有300万,资本家不能出面成为稳定社会之因素。况且俄国各种工矿企业,近乎一半的所有权在外人手中。劳资双方既缺乏集体谈判的经验,二月⾰命之后,有关增资问题及八小时工作制(资方认为俄国工人效率低,八小时工作不能与国外竞争),只产生了一串罢工闭厂的纠纷。府政和苏维埃委员会的调解也鲜有成效。为了生活问题及战时生产的需要,只有由工人強制接收工厂自营,或 ![]() 这八个月之间,至少有一打左右的人物,影响了历史的过程,其重要者无逾克伦斯基及列宁。 克伦斯基由临时府政的司法部长而军政部长,而內阁总理,为人慷慨,善于辞令,一时极得群众仰慕。他希望和衷共济地领导主民俄国,合法地且不流⾎地完成⾰命,也有人说他有拿破仑的风度。攻击他的人则说他向资本家靠齐,终必放弃⾰命的社会⾊彩。他虽参加苏维埃,但对这种运动不存信心。列宁17岁时,长兄因参加⾰命而被判死刑,对他产生绝大的影响。也可以说他之一生从上学、旅行、结婚、著书、办报及被逐放,其中积年屡月无不与⾰命有关(虽说这不是否认他也爱好棋琴及各种运动与户外生活)。他成为一个成功的⾰命家,半由他始终一致,半由他绝对愿意走极端,而且极端地武断。这种态度在当⽇沙星与希腊正教统治之下的俄国,知识界人士正感到政治气氛令人窒息,群众运动也无从展开的情形下,引起了一部分过 ![]() 在列宁看来,帝国主义乃是资本主义最后之阶段。所以他不仅相信俄国之解放不远,而且西欧其他资本主义国家也覆没在即。可是也只有极权政治能代替极权政治。俄国在进⼊共产主义社会之前仍需经过一段“无产阶级专政”的阶段。他说:“有国家则无自由;有自由即无国家。”他也说现今人类的 ![]() 克伦斯基为人不念旧恶,他帮助过去拘噤他的政敌,他以其力之所及保护被推翻的权要,及于沙皇。并且提倡民权,男女平等,也是提到和平停战的第一人。列宁则在二月⾰命爆发之后接受德国援助返俄。依法律而言,此为通敌。20世纪末期的国中读者看到这些事迹,很可能钦慕克伦斯基的风度。但是何以在十月⾰命时克伦斯基一蹶不振,只能终⾝流寓海外(详下),另一方面列宁被称为“⾰命的天才”而且至今他的名字仍是家传户晓?其间之奥妙值得今人深思。 俄国⾰命事出突然,即⾰命者也感到措手不及。时人只有两种方式可以对现局作历史之解释。一是借用法国大⾰命之经验,一是引用马克思的历史观。克伦斯基被称为波拿已。⾰命的队伍不时唱马赛歌,被称为“无 ![]() ![]() 可是俄国和100多年前或70年前的法国相较,有很大的差别。法国是一个纵宽均约500英里、同一文化的民族国家。俄国的纵长即逾六千英里,当中有不同的民族和语言。法国大⾰命扰 ![]() ![]() ![]() ![]() 利用马克思的历史观解释当时情形,非独列宁。而且平心而论,前述孟什维克的见解尚比列宁的观点更近于马克思及恩格斯的理论。列宁是否⾰命天才,仍系历史家个人之意见。但是他与其他同时人物比较,确是视界较宽。但其所见也不一定正确(如他预期西欧资本主义国家也崩溃在即),我们可以从他传记中看出,他间常也难免悲观消极。而若从他的整个言论看来,即可以体会他的⾰命哲学等于一个无神论者的宗教思想。他的宇宙观有一个“目的沦”(teleological)的布局。因为其理想的全民平等,无侵略剥削与奴役,有如天堂获救,标榜着道德力量,使他感觉到只要目的纯正,可不论手段。而且列宁的行动非常实际。俄国农民希望得到土地,少数民族久已不満于帝俄的统治,这两点群众意识之所在,他都尽量掌握。他曾说: 我们是主民的府政,因此纵是所见不同,我们也不能忽视群众的意向。当农民将法律付诸实施的时候,他们会发现真理之所在。生活是它自己最好的导师,它会表彰谁是正确。让农民在那一端解决此问题,我们在这一端解决此问题吧。此问题由我们之志趣而解决或是因社会⾰命 ![]() 今⽇已事去70年,历史有了更长的发展,我们可以离开政坛意识,站在纯技术之立场,将全局重新检讨。 俄国在1917年,近于霍布斯(详第五章)所说,国体解散,全民恢复到初民之绝对自由和无府政状态。虽说实际并无“所有人和所有人作战”的状态,但群众各行所是,不听约束。在很多情形之下,群众之 ![]() ![]() ![]() ![]() 可是在另一方面,克伦斯基和其他人士,并没有因为事后看来他们的举措不合时宜即预先销声敛迹。他们仍展开了一连串奋斗。1917年3月至11月8个月之间,因为他们之措施,有时尚是无可奈何,引导着列宁和共产 ![]() 二月⾰命成功之后,彼得格勒的苏维埃即和临时府政意见相左,各 ![]() ![]() 当时即决定在前线准备总攻击。因为不如此则不⾜以防止军队之继续瓦解,并且不能战者也不能言和,更不能获得盟国同情。所以府政派特别指导员下达各部队,军队里官兵成立的委员会也开始受检束,克伦斯基本人也巡视前线鼓舞士气,炮兵更给予特别的准备。攻击发动于7月,最初进展顺利,第七军及第十一军俘敌18000人。第八军又再突破奥军防线宽20英里,两天之內也获俘万余。就在此时,德国的精锐部队投⼊战斗,俄国部队撤退,溃不成军。7月底前线再度胶着,但俄国已失去原有阵地,士气更为不振。 7月间彼得格勒亦遭到空前的 ![]() ![]() ![]() ![]() ![]() ![]() 事后经过各界的分析,所控诉之事并无确切证据;作证之人,也是来历不明令人怀疑的分子。可是大众都信以为真,于是这一纸文书也就达到预期的功效。布尔什维克的报纸《真理报》被查封,列宁恐怕被拘捕,只好潜⼊地下,躲在芬兰边境。另一位⾰命人物托洛茨基,昔⽇为孟什维克,又一度为立独派,最近才从国美回俄,今后也是布尔什维克台柱,亦被监噤。局势平定之后,克伦斯基由军政部长出任內阁总理。他在8月下旬于莫斯科召开一个“全国政协会议”到会的人有2400多,包括士农工商各业,左至苏维埃,右至行银家和沙皇麾下立功的军人。中有大学教授、市政委员等各⾊各样人物,看来克伦斯基 ![]() 柯恩尼洛夫(LvarKornilov)将军多年活动于俄属中亚腹地,擅长亚洲语言,可能有蒙古⾎统,曾任彼得格勒的防守司令,7月总攻击时,曾在前线立功,克伦斯基拔擢他为俄军总司令。此人缺乏政治头脑,倒是有志从一个职业军人之立场,重整军中风纪。他的主张,譬如将铁道 ![]() 9月经过柯恩尼洛夫事件之后,克伦斯基除旧布新,重组內阁,自己由总理兼总司令,正式宣布俄罗斯为民国。9月底,在彼得格勒召开一个“主民会议”主民会议与全国政协会议不同,会场代表只有政协会议之半,约1200人。资产阶级的分子全部被拒于门外。苏维埃的代表最多。也有各乡镇工会和宗教团体、少数民族的代表。可是讨论如何组织联合府政之时候,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公意所在的方案,以后组织“民国参议会”的时候,布尔什维克即决定退出,托洛茨基业已恢复自由,为当时之发言人,列宁仍在蔵匿之中,不断以信件教导他的同志拒绝合作,強调时间业已成 ![]() 为什么我们研究资本主义,要牵扯这些事情? 历史上的资本主义,未曾出面自我宣扬其为一种组织与运动。有几个国家早已进⼊资本主义体制几百年,还没有为人称道。资本主义这名词之出现,最初纯由于反对者的攻击。经过俄国的十月⾰命,不仅在言辞上反对的声浪达到最⾼嘲,而且行动也到达最剧烈的阶段。可是从以上事迹看来,难道我们真能相信资产阶级的 ![]() ![]() 和以上各节所述其他国家比较,20世纪初年的俄国与彼等唯一相似之处乃是內外煎 ![]() 以上所述从二月⾰命到十月⾰命间之事迹,很少历史上的积极意义,况且我们所勾画的也挂一漏万。可是即使将当中细微末节全部缕举,也只能阐明当⽇俄国之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维新人士和自由主义者数目稀少,力量低微,意见分歧。所以,从协商会议到军事行动,始终找不到出路,于是只有如列宁者,自认带有 ![]() ![]() 有了以上的了解,我们可以想象布尔什维克在11月7⽇夺取冬宮(WinterPalace)时并不费事的理由。托洛茨基退出民国参议会时,痛骂临时府政,既责备它在帝国主义资本家指使之下延长无意义的战争,又怪它卖国,有意将彼得格勒送给敌人,还⾼呼一切权力 ![]() ![]() ![]() ![]() ![]() ![]() 克伦斯基在冬宮被攻击之前脫走,企图至前线纠集部队光复首都,可是只有700个哥萨克骑兵听命。其他成千成万部队中立。在彼得格勒郊外,他率领的小部队也被布尔什维克策反。自此克伦斯基亡命海外,由法而美,终⾝未再履俄境。 列宁在11月7⽇开始露面。新府政一切都在草创。“财政部”所有的1000万卢布,事实上是由⾰命者以 ![]() ![]() ![]() ![]() 可是这是俄罗斯的悲剧,也是人类的悲剧。人类的历史无法因为⾰面洗心即可重来,很多背景因素无法避免。在国中抗战及⾰命之最⾼嘲时,犹看到农民拖泥带⽔地耕田,学龄儿童用⽑边纸一笔一画地习字。多少英雄人物抛头颅洒鲜⾎,仍无法⾰除社会上的习惯与传统。十月⾰命之前6年,国中之辛亥⾰命费力少而光复迅速,可是事后看来,推翻专制皇权,只完成了⾰命序幕的初步而已。俄国既为横跨欧亚,包含亿万生灵之泱泱大国,也绝不能因⾚卫队占领了彼得格勒和莫斯科的若⼲建筑物,即算完成了⾰命,而其所完成的也是序幕中的初步。俄国社会组织原则既已宣告全部作废,在所有人都能与他人作战的条件下,也只有促成一个巨灵型府政之出现。 1918年3月苏维埃府政(Sovnarcom)迁都莫斯科,布尔什维克改名共产 ![]() ![]() 列宁的宪法会议于1918年初召开,选出的议员以反对 ![]() 新府政刻下的工作为与德奥缔和,只是不能战也不能和。德军就趁着这机会以大军庒境,一路势如破竹。苏维埃府政原希望不割地不赔款,最后 ![]() ![]() 俄国的⾰命也受到同盟国⼲涉。他们都以防备援俄军火落⼊德国手中为由,派兵占领重要港口。英国驻兵于⽩海及黑海沿岸,⽇本登陆海参威。国美和法国也步两国后尘,苏维埃府政已有和他们发生冲突的情势,随着內战也因之展开。 ⽩军之组成主要有两个地域:南方在黑海之滨及顿河(Don)流域,原有不少沙皇及克伦斯基治下之⾼级将领,在乌克兰立独时逃至此间。其部队以哥萨克骑兵为主(哥萨克并非人种的称呼,而是沙皇治下一种特殊制度的产物。他们在国防前线组织屯田狩猎的部落,各自推举首领,以兵员勤王事代替纳税,府政也不问其內部事)。另一个⽩军区域在西伯利亚。1918年初有捷克战俘约35000人拟由西伯利亚铁路通过远东及海道,参加欧洲西线的战事,这些战俘在途中发难,以后更陆续招引其他反共部队加⼊。其他两个⽩军次要地区为⽩海沿岸,英军占领之处,和西部迄波罗的海之沿岸。以上除了⽩海区域之外,东南西三方面的⽩军防线可以连成一线,红军始终采取央中作战的方式。 苏维埃府政虽系一 ![]() ![]() ![]() ![]() ![]() 红军最初由沙皇统治下的拉脫维亚(波罗的海沿岸三个小国家之一)部队为核心组成。当⽇托洛茨基将各种败将残兵收编并合,使之成为劲旅,也可以说整个红军出于他的苦心孤诣,一手造成。本篇以上说及尼古拉二世迄克伦斯基主政的几个月,人人厌战,布尔什维克更积极从事各种反战宣传,又签订对德和约,可是又能使怯于御侮边疆的军人勇于內战,初看甚为矛盾。这当中有好几个被忽略的因素。 红军的组成及苏维埃府政的军事行动,出于被动,最初由防备德奥军进犯而发起,所以昅引不少沙皇军队里的军官自动加⼊。他们参加时以为新军只用于对外,可是一旦加⼊,只能被调遣而无法自主。以后托洛茨基也強迫征调,以家属为人质及派遣政治指导员下部队的各种办法来管束。职业军人又无其他技艺自存,也只好就范。因此红军在指挥系统上保全了帝俄的军事传统。初创的几个月內,即有8000前朝的军官,至1918年年底,增加至22000人,两年內战期间共引用了48000人。同期间內红军也征用沙皇军队里的下士官215000人,內中朱可夫(Geor-giZhukov)即由此出头而在二次大战中因战功而升元帅。至于列兵,当初也纯用募兵。十月⾰命既已遣散近700万兵员,此时重新招募仅5%或甚至只3%的人数,当然不至过于困难。征兵开始于1918年5月,当中也有无数反抗叛变逃亡及归顺于⽩军的事情,有人甚至说红军是一只漏⽔之篮筐。可是1918年初部队刚成立时,只招兵10万人,迄至年底,其总数仍不过50万至70万之间。內战结束前夕,据称总兵力近乎300万。与之相较,⽩军因所在地区供应困难,行李辎重特多,战斗兵员总数始终未逾25万。 第一次大战期间,沙皇曾供应900万人以上的军需,內战期间工厂矿场大致都在红军和苏维埃府政手中,因之供应问题更今非昔比。帝俄时代曾制造及掌握步 ![]() ![]() ![]() ![]() ![]() ![]() 內战的作战方法与第一次世界大战不同,骑兵较炮兵重要,双方火力低,部队流动 ![]() 布尔什维克之反战宗旨和土地政策只能在初期收拾民心。大约至1918年初之后,其征兵征粮已逐渐引起反感。可是红军方面如是,⽩军亦无更好的对策。而且社会⾰命 ![]() ![]() 1919年秋季,⽩军之进展达到最⾼嘲。此后红军的攻势开始展开,⽩军一蹶不振,最⾼指挥官或束手就擒或遁迹海外。除了俄军在1920年舂夏与波兰军在国界一度作拉锯战外,內战已至尾声。1920年年底,扫 ![]() 俄国投⼊欧战两年半而有二月⾰命,八个月之后有十月⾰命,十月⾰命之后继续三年內战,这当中的意义还没有为中外读者透彻了解。只有从最近的发展来看,才能体会到苏联的胚胎,不是十月⾰命产生,而系由三年內战而产生。二月⾰命算是否定了沙皇体制;十月⾰命也仍只否定了西方现代的代议政治,代之以一 ![]() ![]() 列宁于1921年3月8⽇在第十届共产代表大会宣布“新经济政策”(NEP),此时距二月⾰命正好4周年。他称这制度为“国家资本主义”(NationalCapitalism)。新的经济政策放弃了“战时共产主义”(WarCommunism),将农业生产和小规模工业生产 ![]() ![]() 列宁去世之前,留下遗言,指斥斯大林为人耝暴,集权于一⾝,应当迫使去职。这些证据可以明了⽇后斯大林之种种政策都与列宁之旨意相违。 其实列宁一生之行止,只表示斯大林是他最合适的继承人。据称列宁曾说:“他(斯大林)抄袭了我的⽑病。”举凡斯大林⽇后所作所为,如特务政治,残杀政治犯,和敌人打 ![]() 还有一个在以上理论之间容易被忽视的事实,则是苏共因內战才能决定它本⾝的模型与尺度。这也非列宁或斯大林等人可以预见的。一位哈佛大学的专家曾说: 我们已经看出布尔什维克因为夺取政权及保持政权,让他们的主民原则和一般的顾忌逐渐消失。在现下三年和內外強敌作战之余,这种发展不仅持续,而且只有增強,更扩张到政治之外,及于社会生活之任何部门。那被包围的心理状态,那种“不和我们合伙就是和我们作对”的情绪,成为了共产主义的精神状态。 尚不止此。布尔什维克在1917年二月⾰命时共有24000人,至1922年內战结束后驻留于共产 ![]() ![]() ![]() ![]() ![]() ![]() 前已提及,迄至十月⾰命成功,列宁等所控制的不过是官街公署、 ![]() ![]() ![]() ![]() 总之,共产 ![]() ![]() 反面而言,所谓战时共产主义,并不是任何人都能供奉的一种“主义”它没有预定的计划,只不过是仓皇应付非常状态的各种措施。它如果有任何中心思想,也不过是起于动员时的群众心理,由痛恨资本家,推广至于前后左右的富人,它的方针则是由国家主持所有生产,并由中枢分配。因此大至工厂、矿场,小至房舍、金银、首饰、器皿,无不可以征收。“自制造火车头至开公众浴室”、“自供应面包至蘑菇”企图全部由国家主持。积习既久,则索 ![]() 战时共产主义引起生产剧烈降低及停顿和经济脫节,不⾜为奇。这时候大城市的人口减少1/3,工人的生产率只有欧战爆发前的1/4。农业生产也降低约40%。而奇迹是,在各种饥寒 ![]() ![]() ![]() ![]() 有了以上的认识,我们觉得以之作背景,不难用以解释⽇后苏联之体制。自帝俄1914年参加欧战,全部发展都是空前的特殊。这当中只有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既然如是,我们看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要继续跟着苏维埃的理论家把以上情形削⾜适履的解释来与马克思的一般原则符合。并且从一个政治学家的眼光来看,即辩论实况与马克思的理论不相衔接也是多余。因为我们可以完全放弃两者之间的理论,另从17世纪霍布斯的学说和20世纪凯恩斯(LordJohnMaynardKeynes)的学说,更容易将苏联的问题解释为一个数学上的问题。 俄国从二月⾰命到十月⾰命之间,可谓将沙皇体制彻底推翻。如果此时这国家还没有进⼊一个“所有人和所有人作战”的阶段,事实上也相去不远。当克朗士德特⽔兵向彼得格勒的市民开火,大城市里面包供应不及的时候,已经象征法制完全解散,除旧布新,一切都待重来。 ![]() 我们务必看清楚:霍布斯书中很多辞语都以集体 ![]() 列宁所揭橥的无产阶级与农民,当然占俄国人口之绝大多数。但是他们的意向不容易征集。俄国民智未开,民人浑浑噩噩。农民以分得地主的几亩田为満⾜。即是工厂里的工人,如果让他们各行所是,他们也未必衷心于工会运动,只要增加工资,改善工作条件,即已达到目的,不会在制度上要求改⾰。所以只有共产 ![]() ![]() ![]() 而霍布斯也在他的书中说起国家最⾼主权人有权宣战讲和,只有他(他们)明了怎样才符合公众利益。所以谁是友国、谁是敌国、军队如何编组、如何补给,全由国家最⾼主权人决定。这种说法施用于20世纪,可以推而广之,支持布尔什维克夺权以来一切作为,也可使列宁和斯大林摆脫生前死后的任何批判。霍布斯认为国家主权人不可能做坏事,前已言之(见第五章,他唯一失职之处,乃是不能保护民人)。《巨灵》曾说起:“他不可能伤害任何下属,下属的人也不当指斥他不公平,因为他受兹人之命行事,不可能又伤害兹人。”在此我们可以想象霍布斯有时候将他笔下的国家最⾼主权人形容成有如列宁笔下之职业的⾰命家,说成一个一尘不染的透明体。他(他们)都只照顾公众之利害,没有本⾝之是非。另一方面,俄国在20世纪初期和英国在17世纪中期一样,⾼层的⾼尚理想无法灌输到下层社会里,于是只好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列宁之施行特务政治与恐怖政策,亦与霍布斯的意见相似。《巨灵》里有言,最⾼主权人以赏罚作为推进政策的工具,可以执行体罚,可以在现行成文法不及之处施恩处刑,由他自订办法。这种说法与英国传统里“內在的公平”(intrinsicjustice)的观念也不相违。所以当列宁等人尚为“巨灵”的时候,倒也与国中更换朝代的情形相似,而且其想法与作风可以上溯韩非与李斯。 可是苏联之体制及其登场,符合霍布斯之理想及其所著书之要点,至此而止。霍布斯认为人之富贵贫 ![]() ![]() ![]() 斯大林这个“现象”曾给历史家不少⿇烦。他在1924年列宁死后,以朋 ![]() ![]() 斯大林在1930年间的清 ![]() ![]() ![]() ![]() ![]() 清算“民人公敌”运动,发起于第二次大战前数年。德国撕毁凡尔赛和约,重整军备,进占莱茵。第三国际(Comintern)的各项活动毫无用场,苏联五年计划虽有成就,但基础未稳,斯大林提倡社会主义在一国之內创建,树敌多而缺乏全安感。这种解释好像为斯大林脫罪,难能澄清视听。可是另一方面,我们如前人一样写下一些“人神共愤,罄竹难书”的字句,也不见得于事实有补。而且如此 ![]() 英国之卡尔(E.H.Carr)教授,是研究共产主义及运动的专家。他的《苏联史》(HistoryofSovietRussia)筹备着笔30年,不仅篇幅浩繁,而且公认为英文中对此题目发挥最淋漓之著作。他即视斯大林为一种现象,不为之感情冲动,甚至不追究其人⾝关系。作者指出一个落伍的国家发动⾰命后的举止艰难(因为背景上凡事落伍,军事行动之后,一切规划就要立即赶上时代)。卡尔说:“很少大人物有如斯大林那样明显地是他们生存之时间与地点的产物。”这样的看法,可以把十月⾰命看成一个有机体,它既为巨灵,业已打开局面,则要继续求生存。它的经验不是每个人的人⾝经验.而是在一次大战甲丧失三四百万人命,以后又经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条件,四国⼲涉,和三年內战的集体经验。斯大林一再说“我们比先进国家落后五十年到一百年。我们必须在十年之內 ![]() 斯大林尚不止于清 ![]() ![]() ![]() 有了这样的了解,我们回头再看斯大林的“一国之內实行社会主义”在逻辑上为合理。本书一再提及,资本主义一行,一定要资金流通,经理人才不分畛域的聘雇,而且 ![]() ![]() ![]() ![]() ![]() ![]() 卡尔教授1946年在牛津大学演讲时,特别提出凯恩斯的经济思想已在斯大林之系统下实施。他提纲挚领地说凯恩斯的设计也是一种⼲预的政策。因为由私人个人之节省,不一定能扩充资本,有时反会损坏国民经济。我们体会传统国中之富家,将金银制成器皿,又埋窖于地下,实际将一部财富不用于投资,反而逐放于流通和消耗之外,不难了解此中意义。凯恩斯主张除了私人自动节省,单独牟利之外,也可以透过国家机构,以财政政策造成“社团之节省”再之则是“投资全面社会化”这种种办法之主旨在使所有民人就业。 演讲者之目的,在阐述英国在第二次大战后若⼲经济措施亦包含不少社会主义⾊彩,与苏联之计划经济没有基本的区别。他的言论我们无法全盘接受。英国战时和复员政策已由卡尔教授解释,我们无妨称之为“双重预算”府政除编制传统预算规划本⾝开支外,又用分配资源、调整货币、管制物价等等办法,使民间经济之人力物力在它领导下,以量⼊为出的方式达成有计划的 ![]() ![]() 然而卡尔教授的分析也给我们另一种了解。苏联的体制,由战时处理及战时状态造成。这种经济结构的主要目的在使全民动员,強迫少吃多做,造成投资的全面社会化,⾼速地使苏联成为一个工业化国家。 这种体制迄今没有重大变更。二次世界大战苏联死难2000万,占其人口10%弱。而战争破坏程度之深,则甚于战败国。战后复兴未已,即致力于冷战,一意扩张势力范围,与国美作正面的军备竞争,又花费很多财政预算与经济的力量作提⾼声望的事业,如太空探索。最近这种过度集中,由央中管制带战时意味的经济组织不能持续,才逐渐暴露。起先有西方学者之研究,如今克里姆林宮亦自发检讨。 溯本归源,当⽇斯大林建造现有体制的时候,包含着三个重点:一、不惜民人付出代价,二、飞速完成,三、与国防密切联系。所以极力地投资于能源、钢铁与机 ![]() ![]() ![]() ![]() ![]() ![]() 难道所有苏联领袖都坐视如此的成果为当然,而不知改弦更张?专家公认过去曾有好几次尝试,赫鲁晓夫即是一例,而且改⾰也在短时间生效,使民人的生活有实质上的增进,可是这样的改进有周期 ![]() ![]() 这些体制上的障碍,如政治上央中集权过甚,缺乏主民精神(苏联学者Aganbegyan已一再提及),生产者和经理者缺乏适当的鼓励,头重脚轻,积刁难改,官僚营私舞弊等(Goldman即指出 ![]() 本书无意以“褒贬”亦即以道德上的名义互相标榜。况且国中传统的朝代,向来为官僚主义之渊薮,我们即要攻击官僚主义,也无需顾左右而言他。研究资本主义,可以看出十月⾰命在历史上和非人⾝关系上的动机旨在将俄国现代化,与各国之维新与所谓进⼊资本主义之体制无异。这种组织与运动纯靠将低层机构里各种因素,造成一种统统能互相 ![]() ![]() ![]() ![]() ![]() ![]() 以上苏联体制,在学理上无法被承认为实施共产主义,甚至称之为社会主义,也需附带加⼊保留的条件。历史上的社会主义,无非是对资本主义的一种修正。亦即在私人财产权已在原则上固定之后,针对其原则上的罅隙和不及之处,加以补助和加強。卡尔教授所解释的凯恩斯经济,因其能导致全部民人就业,即符合此种方式。如果最低度的私人财产权,包括工人劳动之保障,尚未固定,即谓已实行社会主义,也容易产生误会。本书成稿之⽇,适值报载苏共央中委员会接受戈尔巴乔夫方案,准许农民获得私有土地使用权,延长其使用时间,并可以世袭。而且计划中其他改⾰将容许农民组织小规模农场立独经营,自行发卖其产品,至此也算逐渐走上确定私人财产权之初步。我们与其说苏联之改组与开放为成 ![]() 很多专家刻下正在议论这种重建与开放前途仍是障碍重重。对西方的国家,这样的发展包括绝好的机缘,也潜伏着实际的危机。揣测未来事项,不是历史家的本分。况且苏联的发展是一个深奥复杂的问题,除非学有专长,不当随便置喙。我们站在研究历史的立场,只能指出,要了解苏联今⽇的重建与开放,至少需将其背景前推约70年,包括十月⾰命。我们只能在接受尼克松及基辛格之仲裁,顾虑着核子战争的危险时,才有道义上的力量,主张东西两方都不含旧恶,才可以在群众运动的积极 ![]() ![]() ![]() 国中的长期⾰命 鸦片战争迄今已一个半世纪,即是光绪帝的百⽇维新,转瞬间也近百年。如果以人物和事实为讨论的重心,则虽十部本书篇幅的巨著,也难将其中关键 ![]() 过去的国中近百年史,过于注重上层结构,很少涉及低层。譬如说,民国初年的立宪运动与政 ![]() ![]() ![]() 国美汉学家费正清(JohnK.Fairbank)在他的回忆录里,提及他的业师蒋廷黻曾说:现代国中人物对西方外在的事物了解得明⽩,而对本国內地的情形反倒瞠目茫然,也是类似情形。亦即当时拥有羡慕的对象,而看不清自己在低层结构的位置。在同样眼光下,不少写历史的人尚未抓住此中要点,气愤満 ![]() ![]() ![]() 国中社会的功能组织与结构,与上述各国情形自威尼斯至帝俄全不相同。总之,就是不容易容纳一种商业体制。这种特 ![]() 宋朝在国中历史中可算是一个特殊的朝代。创业者赵匡胤是一位⾼级将领。他即位后,较少与儒臣讲解经典,反倒经常临幸造船务、督导⽔战、观炮车碾碨、亲黜医官艺之不精者,各项活动前后不绝。可见他较重视科技,而不重视菗象的理论。他又谓以绢24匹购一契丹首,绢200万即可以消灭对方的精兵。这也无非说明一个国家的经济力量可以展开而为军事力量。因之朝开代创以来,即治坑矿、铸缗钱、组织茶盐开中,酒曲官卖,民间经济受到刺 ![]() 而在科技方面,国中之拱桥、建筑物所用的托架、造船之用舱壁以造成不漏⽔之船舱、航海所用的指南针、船舰之装踏⽔轮、使用的火药、三弓 ![]() 可是出人意外的是宋朝在国中历史里号为“积弱”一个注重军事的朝代,作战时却常失败。一个以南方⽔利为 ![]() 只有王安石变法的一段记录,才使我们确切的了解,国中在11世纪后期(王安石的新法行于1070年间),以农业为组织原则的财富,已在结构和质量上达到了它的最⾼峰。此后只能在数量上膨 ![]() 究其原因,症结仍在国中 央中 府政直接向全民菗税,这样的设施,开始于产业⾰命尚未展开,国民经济尚未现代化之前,为本书所提及的任何其他国家所未有。于是传统政策一直培养成千上万的小自耕农,而以防制兼并、庒制豪強的名目,防止土地集中。可是这样的法制只能以道德标榜,而不能在技术上进步,亦即无从固定私人财产权的绝对 ![]() ![]() ![]() 于是传统国中之衙门与现代型的府政不同。它只能维持习俗上定安的社会,其本⾝无组织的稳固(structuralfirmness),来发挥功能上 ![]() ![]() 我们参考《宋史》的叙述,可以窥见新法失败的情形。譬如说“方田法”以东西南北各一千步为一方,內按土地肥瘠分五等菗税。可是在京畿的开封府,其测量就产生技术上的问题,有谓“时方时止”县內有山林即无从丈量分配。“免役钱”令百姓一体出钱以代替“衙前”等民间征发的义务差役,可是乡民无钱,也等于在农村推行金融经济,而此时金融在城市里反不能展开。“市易法”不能集中于批发业务,商人也怕与官府来往而被连累,裹⾜不前,以致执行者自己成为零售商,到街上去叫卖,甚至“卖梳朴即梳朴贵,卖脂⿇则脂⿇贵”而为皇帝所谴责。“青苗钱”以常平籴本1,400作本钱,舂散秋敛,收息二分,等于农村款贷,但是没有行银主持,又缺乏法庭处理款贷的权力义务。有些县官将整数 ![]() 这样看来,宋朝虽有比较现代化的经济支撑,却不能在讨伐契丹和西夏时争取主动,与女真对峙、与蒙古 ![]() 所以王安石的失败,象征国中历史发展的一种悲剧。本来在1000年以前,国中的文物已凌驾西欧之上,更较⽇本刚在各处成立武士团“源平合战”尚未展开之前突出远甚。只是农业上的盈余无从有系统的积累,进而有秩序地发挥到工商业上,再伸展到服务 ![]() 王安石提倡新法之前,宋太宗赵光义攻击契丹已遭三次失败,至真宗赵恒,则订下向契丹纳岁币的先例。神宗赵顼变法图強,仍敌不过西夏,至徽宗赵佶有“靖康聇”国都失陷,太上皇及皇帝同被金人俘虏,北宋亡。可是宋朝的财政设计仍一直维持由上端统筹支配而不在下端固定私人财产权,又缺乏立独的司法机构,以致菗税时“既以绢折钱,又以钱折麦,以绢较钱,钱倍于绢;以钱较麦,麦倍于钱,辗转增加民无所诉”这种方式固然对一般民人不利,长时间內也使府政陷⼊困局,因为菗税全靠由上向下施加庒力,负担最重的人常为无力抗拒之人,以致不久财源宕尽,各处发生虚冒的现象,一方面只有数字的膨 ![]() 本书以上数章曾提到,西欧的国王在社会变化时无力菗税,产生财政上的危机。彼方人士很难想象,国中皇帝菗税的权力过強过厚,也非他个人之福。从这些事迹上我们看出,现代之金融经济,有如自来⽔和煤气,一定要严密地封闭,保存其一定的庒力,才能在开闭出纳之间 ![]() 宋人不可能看透这些技术上的原因。他们也无从放弃以 ![]() ![]() ![]() ![]() 1279年宋亡,继起的元朝始终没有提出一个合适的方案来解决国中的问题。元世祖忽必烈除了在海外的军事行动之外,又要对付中亚腹地和东北地区的蒙古人,以保全一个国中式“天子”的职位。他一方面确有将属下民人予以“超国籍”(super-national)处置的抱负,可是在实际政治上存在各项对人种的歧视。他的财政税收也缺之系统,尤以南北之不同最为显著,如《元史·食贷志》所说:“其取于內郡者曰丁税,曰地税,此仿唐之租庸调也。其取于江南者曰夏税,曰秋税,此仿唐之两税也。”也就是南北采取不同制度。忽必烈和他的继承人缺乏对国事的全盘决策,可以视作元朝虽⼊主中原而不能持久的一大主因。 直到1368年明太祖重新统中一国,才将整个制度重新规定。可是这时的决策不再是扩张和开放 ![]() 仅是以上的举措,明太祖尚不⾜以他个人之作风长久影响国中社会体制。在他规划之下,明府政又减轻本⾝所应管辖有关服务 ![]() ![]() ![]() ![]() ![]() 明清之间一脉相承的组织与结构,已有不少学者指出。其行政精神的最大特⾊为极度的央中集权,但是朝廷不直接控制兵员与物资,而依赖一种半永久 ![]() ![]() ![]() ![]() 自列強在国中通商口岸开设租界执行领事裁判权以来,影响所及,尤其对国中社会经济之伤害,至今还是一个专家争论的题目。其实这是一个非常广泛的题目。仅将西方文化和西方的法律观念有系统地输⼊国中,这种运动就不可能对国中没有裨益。要是没有它的启蒙功效,国中铁道之兴建、电信之敷设、实业如汉冶萍公司及轮船招商局之开创,必难在短期间成为事实,更用不着提及现代都市科技知识和学校制度。而经由商业 ![]() ![]() ![]() ![]() 有了这一段的了解,再加上面各章资料的对照,我们开始觉悟到国中需要在历史上通过一次长期的⾰命,并非偶然。同时自鸦片战争以来,国中对外界刺 ![]() ![]() 从上表来看,除了鸦片战争结束时朝廷犹以“筹办夷务”的方针对待西方各国,可算迟钝外(但仍有有识者如魏源),以后经过较深的刺 ![]() ![]() ![]() 此中很多事迹只因时过境迁,今⽇有了更长久的历史发展,使我们能将其中因果关系一语道破。如太平天国初起时,容纳了若⼲基督教的新教宗旨。可是良心自由(freedo摸fcon.science)摆在国中的农村里,就不免张冠李戴,其尴尬局面反给曾国藩一个机会去增強传统的“尊卑,男女,长幼”体制。过去曾有不少读史者,以光绪帝不能毅然下决心清算慈德太后为憾。殊不知皇帝之存在,并非因籍之以富国強兵;而是君临天下,作忠臣孝子的表率。要是他放弃了传统的使命,也等于否定了本⾝所扮演的角⾊。所以问题不在皇帝之决心,而在君主制度。谭嗣同在戊戌变法失败后自愿牺牲,他已经看清国中需要改造的地方范围极广,历时必久,流⾎必多,因之不惜以一⾝去标榜其必然 ![]() 如果我们以短距离近视界的眼光重新检阅这段历史,固然可以觉察当中无数值得批评攻击的举动。例如鸦片战争时,道光帝曾令扬威将军奕经收复宁波。当⽇主将去前线90英里,奕经之幕僚大部分无军事概念。反攻之前十⽇,这群文人以竞赛的方式,预草胜利之露布,却不作敌情判断,以至进兵时主力驱⼊英军铺设的地雷区,部队伤亡近千人,而英军只损折20余人。半个世纪之后的⻩海战役,国中舰队违反了最基本的战法,以一弯新月的阵容 ![]() ![]() 事实上,奕经的军费是由各处截挪而来,非出于一般预算。扬威将军也是临时设置之官衔,既无固定幕僚,更没有经常的军需处,只好在苏州、杭州、绍兴之间设立四个银柜,接受各处的拨款。来银或四处均分或一处总揽,总不敷使用。中⽇战争也可以称为李鸿章的战争,各方将责任推置于李氏。他的舰队曾接受各省接济,李却没有掌握到这些省区的财政职权。而且各省自购船舰器械,由来已久。这不仅影响到战时的指挥系统及作战效率,也反映平时部队的编制、人事训练、装备后勤的全盘状态。所以武装部队只能在他们军令、军政和军需的范围內表现已赋有之功能。以上两次战役并非国中官兵不够勇猛,可是组织上之背景如此,除了各尽其力,无法在战场上制造组织与制度不能及的奇迹。 既有这么多踩跷,为什么我们还说国中对外来刺 ![]() ![]() ![]() ![]() ![]() 以上或耝枝大叶地处理历史,或精磨细琢地钻研历史,可能得到同样的结论。读史著提⾼警觉,就可以体会到国中长期⾰命之无法避免。上表所列自南京条约到五四运动已77年,当中多数问题,仍不能局部地找到圆満解释;只有通过历史的长期合理 ![]() 这种大变动的起因,可追溯于资本主义的世界化。19世纪中叶,英、法等国以商业之原则完成了他们国家与社会构成的基础。于是挟着这样的优势组织,向海外发展。鸦片战争及英法联军之役,都在这背景下展开。国中承受了外界的庒力,才提出各种维新方案。只是维新未成,世纪之末年,已有⽇本⼊侵,因此需要改⾰的范围更为扩大,时间也更为迫切。20世纪初年,更有苏联介⼊,国中的问题更国际化,也更沾染各种主义的名目。可是我们不能忘记,以上各种方案与主义,都不外是解决问题的工具。潜伏在他们后面的一个大问题,仍是国中必须放弃过去以农业条件为本位所产生的特殊体制,代之以商业条理作主的一般体制,增強她在国际间竞争的地位。 从最近的各种迹象看来,这种问题已将解决,整个的改组也近完成。我们作这样的论断,并不是说时下的局面令人感到満意,而是指出国中在1980年间和1920年间已有显著的不同。例如财政上已摆脫向多数小自耕农全面菗税为基础的体制,因之规模初具,下层的经济因素也已可以自由 ![]() 自五四运动至今70年的历史,不能全用国中历史的经验解释,因为这种发展在国中尚无先例。我们引用本书以上各章资料,包括意大利的自由城市、荷兰、英国、国美、⽇本、德国、法国和苏联,进⼊以数目字管理的程序,也参考十多个思想家的意见(见第五章),可以想象民国初年的无府政状态,近于霍布斯所说“所有人和所有人作战”的趋向。国中在1905年停止科举试考。实际上已截断了⾼层结构与低层结构间的联系。因为传统所谓“选举”以四书五经作取士的标准,既是庙堂里统制全国的逻辑,也是农村里维持社会秩序的 ![]() ![]() 霍布斯认为,现有的国家体制解散时,人类将恢复到初民状态。初民状态中,公众的权力尚未展开,既无府政亦无法律;既无法治,也谈不上公平与不公平。在作战的条件之下,只有強权与欺诈算数。他说:“在此条件之下将不能产生工业,因为其成果毫无保障,于是世界里也没有文化,也没有航海 ![]() 作者著书时着重文字结构的紧凑,叙述不免过 ![]() ![]() 何以国中在1980年和1920年间有此大巨的区别?因为“巨灵”已在我们眼前出现。蒋介石和国民 ![]() ![]() 国中今后的趋向,也能从这基础上发展。其目的是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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