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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酷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乾隆皇帝 作者:二月河 | 书号:42275 时间:2017/9/29 字数:16710 |
上一章 趣无讨珅和意会错 臣国去抚慰王五十 01 下一章 ( → ) | |
刘墉说“就有恩旨”但“恩旨”却迟迟不发,纪家的人这段时间真是度⽇如年,蒸笼里一样黑暗,焦的令人难耐,盼着有旨意,指着乾隆“恋旧”恩施雨露,但又怕这道诏书。因为罪名始终没定,那些数落出来的话有些轻飘飘,有些帽子扣下来就吓死人,是个可轻可重活得死得的局面。诏书一旦要他的命,连转圜的余地、乞命的指望也断了。惟是如此七上八下不落局,格外的磨折人,阖府外遭凶险,內忧人口不宁,人人竟如热锅蚂蚁一般。纪昀是一家之主,外面儿上要撑得定,戴东原、刘师退、王文治、王文韶一⼲名流宿儒朋友来探,还要一付“处变不惊”稳沉豁达气度,尽自心中油煎火烧也似,也只好硬着心![]() 堪堪七⽇过去,纪昀前夜伏侍马氏夜一没有合眼,刚坐在椅上支颐假寐片刻,樱桃斜街南边陕西巷不知哪个戏子吊嗓子“欧——噢——”一个亮腔透墙穿院而⼊,纪昀惊颤一下醒了过来,见马氏已醒得双眸炯炯,一条瘦得芦柴 ![]() ![]() “我不中用了。佛祖要召我到西边去了。”马氏头摇,一眼不眨望着丈夫,伸出枯瘦的手扶丈夫坐在 ![]() 纪昀听着半信半疑,只是苦笑。他自己著的《阅微草堂笔记》里头就没少记载这类事。李戴的事、卢见曾的事都可算作造孽,平⽇游戏笔墨信手涂画,同年同僚被他戏耍捉弄的更记不起有多少,心孽手孽口孽俱全,马氏平⽇就不知规谏过多少次,现在说来竟似长别话嘱,真是听来字字酸心语语悲切,泪⽔在眼眶中打了个转儿还是淌了出来。小声对马氏慰抚道:“这是你体气弱了见神见怪的,也为读我的书走火⼊魔的了。好好静心调养,这病无碍的…”马氏静静一笑,说道:“没嫁到你家我就吃斋念佛的了…我这形容儿自己还有什么怕的?是替你吊着心…这梦作出来我就知道是佛是祖点化我 ![]() ![]() ![]() ![]() 这一来书房正屋里人都惊醒了,郭彩符出来赶着纪昀回房。几个人忙着整理 ![]() ![]() ![]() ![]() “我这就来。”纪昀忙答一声,回头吩咐道“招呼好太太,给她翻翻⾝子——”说着便大步出来。已见王廉在正院立等着了。 “纪昀听旨!”王廉也不进屋,就正厅滴⽔檐下南面立定,待纪昀伏跪叩头了,口宣谕旨道“尔纪昀以一介微命书生,受朕不次之恩累加超迁拔擢,居于鼎铉弥密位至人臣之极,乃不思精纯报国忠忱事主,放纵家奴庇佑亲属肆行无法!朕思待尔之恩观尔之行,不胜寒心愤懑,本拟严惩置之典型以肃朝纲,念尔事朕有年文事更张不无微劳,且于疗治先皇后之疾有功在案,故免一死,着发往乌鲁木齐军前效力,续功赎罪。钦此!” “臣罪当诛、皇恩浩 ![]() 这是“军流”惩处,比着发往黑龙江与披甲人为奴,或打牲乌拉、乌里雅苏台军前效力还要轻些。既不 ![]() ![]() “纪老爷请起。”王廉宣完旨,已是换了満脸的笑,忙上前双手搀起他来,说道“咱给老爷道喜了!您这么着就算灾星退了一半。虽说道儿远些,那也还是给朝廷办差出力,三年两载的奉旨回京,还是咱们的纪相爷呐!”口中不住唠叨着“才出事那阵子他们都吓得不得了,我这眼里头还是有⽔儿,我说怎么了?纪中堂是大清第一才子宰相,皇上爱他老人家的才没说的,这会子遭难,往后还是红⽇当头!看看,看看,这不是恩旨已经来了?这就时来运转了…”施祥杨义一千家人原都捏一把汗,躲围在二门里头听消息,听这诏书俱都放下心来,有的人便飞跑进去报平安,听纪昀叫“拿五十两银子给王公公吃茶” ![]() 纪昀送走他们,站在空落落的院里,看着半 ![]() ![]() ![]() ![]() “有旨意,纪昀听宣!” 这句话又不啻一声晴天霹雳,惊得院里廊上庞下人人目瞪口呆:刚刚接过旨意,前后脚不错又是一道旨!纪昀料是事有大变,浑⾝一震,面⾊苍⽩如纸,甩袖拂⾐颤颤跪下叩头:“罪臣纪昀恭聆上谕…” “奉皇上口谕,”刘墉看一眼惊悸不安的纪昀,微笑道“着纪昀即刻⼊养心殿见朕。钦此!” 纪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刚刚醒过来,又堕⼊五里雾中,召见罪臣不希奇,但召见已经定罪发落过的罪臣却是闻所未闻,饶是他腹笥盈车阅世沧桑,只觉得越来越猜不透这位主子葫芦药了。怔了半晌才觉得失礼,忙叩头答道:“罪臣…遵旨…” “纪公别狐疑,我陪你进大內。”刘墉笑昑昑扶起纪昀“我一大早就进去了。皇上说你的处分旨意已经发出来了,临走前再见你一面。没有别的意思——家里人可以安心,刑部顺天府和步军统领衙门的人这就退回去,家产已经有旨发还…”他说着,纪昀心里朦朦胧胧,一片空⽩,模糊得泼了一盆糨糊似的,已听不清他都说了些什么。 …坐了刘墉的大轿到紫噤城进西华门,⼊隆宗门,直到军机处,纪昀都呆呆的,如同傻子进城,又像夜梦游人。刘墉跟人说话便在一旁傻听,有人行礼,跟着点头答讪呆笑,乾清门前广场上一阵清风吹过来,才悟到此⾝已在龙楼凤阙丛中朱⾐紫贵队里。一眼瞧见八阿哥颙璇十五阿哥颙琰细语 ![]() “苏东坡有诗‘者回断送老头⽪’。”纪昀情知事态好转,全然放了心,因也笑道“怕侍候不了爷们了,焉得不惊,没变成呆鸟就不错了。”因见卜礼从永巷口出来,才止了说笑,不紧不慢,心里打着奏话腹稿跟进养心殿。 乾隆刚从先农坛回来。祭先农坛籍耕是舂郊大礼“扶犁”也是做做样子,都是必有的功课。金龙袍褂天鹅绒冠糊得里三层外三层“样子”也要像模像样,全挂子卤簿执事呼拥来去,三月季舂暖 ![]() ![]() “皇上…”纪昀一下子俯伏在地,不知怎的,心里一阵悲酸,倒了五味瓶价百品不出滋味“罪臣该死,辜负了皇上的恩…没有想到罪余之⾝,还能见龙颜一面!就死在西疆塞外,也心无遗憾的了…” 乾隆眼见一个诙谐多智才情超拔的股肱信臣,不到半月间憔悴潦倒至此,仿佛走了十年似的,灰⽩蓬 ![]() “是,”纪昀颤着⾝子坐下,接过太监递来的⽑巾小心地揩揩眼角,低头说道“罪臣恭聆皇上训诲。” “打起点精神来。”乾隆一笑,说道“看你平⽇学问智量,读你的书,仿佛很有阅历很沉实厚劲的,怎么这么不噤折腾?听说家下奴才也很不安分,外头同僚怕也有炎凉世情的——原来你是个银样蜡 ![]() “回皇上,臣生于雍正二年,今年⽝马齿五十二岁。” “⾝子骨可还支撑得?” 纪昀迅速瞟了乾隆一眼,忙又低头答道:“臣素来体气強健,文字之外不务劳心,不善酒唯有嗜烟而已,⾝子还算好。” “这就好。”乾隆淡淡说道“一来你自翰林⼊闱幄军机,没有做过地方官,军务政务都打奏折文牍上知见,所以值四库书房、管礼部,终究一个秀才而已。二来你有罪,朝廷有制度,朕也不得以私回庇隐袒。朕征询几位大臣,大臣意见你有欺君之罪,照这罪名发到部议,一百个纪昀也只是个死。但你随朕几十年了,朝夕相处,朕深知你的,一是不擅权,没有倚宠威福的事,也不植 ![]() 乾隆娓娓言来,有理有致有情絮絮恳恳如对家人子弟剖说衷肠,纪昀进宮时一腔惶恐抑郁离愁忧绪都化作乌有散去。听到乾隆殷殷为自己出路细作推敲打算,感念之情油然而生,双手掩面低伏了⾝子,竟恸切难以自抑,任泪⽔横溢而出。哽咽着道:“皇上…矜全爱护之情,纪昀敢有一⽇忘怀,即猪狗不食之败类!皇上…” “好了,明⽩就好。”乾隆也为自己的话感动,黯然拭泪,良久回神笑道“海兰察回奏得有趣,‘纪昀是个吃⾁肚子,我听师爷说过“⾁食者鄙”这回也要“鄙”一回了,我支起羊⾁锅等他,准保攘搡他个狗!’——他不写‘够’字,写成了狗马的‘狗’!”又道“朕还要见人,你这就回去预备上路。家里有你许多朋友,也不至于匮乏的。” 纪昀听得破涕一笑,便起⾝叩辞,刚站起⾝,乾隆叫住了问道:“还有件事想问你。你给你亲家卢见曾通连报信,朕断定你是有的。但查抄卢府,一点证据也没有。你是怎样给他报信的?” “这…”纪昀一愣,忙回道“臣确实没有给他报过一个字的书信,当时诏书切责情势紧急,臣用空信封包了一点茶叶和一撮盐,他一看就知道,皇上要查他的‘盐茶亏空’了…” 话未说完,乾隆已经哈哈大笑,摆手道:“去吧去吧…你这个人呐,尽小聪明…你天天都能见朕,如实回奏代为请罪,哪来这么大的事?写信给卢见曾,好好伏罪退银子,朕也要加恩的…去吧。”因见王仁抱着老⾼一摞子奏折进来,问道“那是什么?军机处送来的么?” “回主子话。”王仁把奏折小心安放在窗前卷案上,打千儿回道“是各省递来的折子,都没有写节略。奴才方才过去给老佛爷送《阿弥陀经》,返回来打军机处门口过,⾼云从在那儿取密折奏事匣子,这些奏章太多,一次搬不完,和珅大人就让奴才带过来了。他说他人立刻也就进来的。”乾隆一边听,口里“嗯”着,在案上翻出福康安和四川巡抚格罗的奏章,信口问道:“这会子谁在老佛爷那里?”王仁见乾隆有兴致问自己话,⾼兴得脸上放光,五官都堆下笑来,说道:“有定安老太妃、淳主儿、十七老福晋陪老佛爷玩叶子牌,容主儿去送古兰经,帮着老佛爷看牌。奴才去时候二十四福晋刚刚出来,她是给十二格格请寄名符儿的,孝服没退,请了安就出来了。还有海兰察夫人兆惠夫人,一大群人陪老佛爷说因缘,讲《太上感应》,热闹 ![]() 乾隆看着奏章,见福康安已在成都,和格罗会商,点出五千精兵,拟三天之后突袭大金川,心里格登一声,援笔濡了朱砂要写什么,又放下了笔:这个福康安是要速战速决,而且是先斩后奏,心思十分明⽩——小莎罗奔是个 ![]() ![]() ![]() “啊,是这个…”王仁见乾隆不言声,已准备退下的,忙又赔笑道“是定安老太妃说轮回转世,说起和珅大人长相,像是前辈子是个女人,办事儿也像个満洲姑 ![]() ![]() ![]() 他一提到和珅是锦霞转世投胎,乾隆心里轰然一声,顿时痴了、怔了!…其实也许潜意识里他早就这样想过,只是事情太涉幽明俗理,皇家仁施政化曰孔曰孟独尊儒术,从没有认真往这上头想。经这一语道破,乾隆真如醍醐灌顶般豁然憬悟,不必深思再思,已经坚信不疑!只这一刹那间,锦霞和和珅的相貌一下子印证相叠在一起,和珅项间那道勒痕一样的殷红胎记,他女人一般的言语姿态,太后对他的不屑和自己那种一见如故的亲近…一切都没有原因,没有原因凑起来的一切亲疏远近那就叫“缘”…承乾宮那个细雨凄 ![]() “哦!…没什么。” 乾隆一下子从遥远不着边际的幽情思绪渺冥奈何中唤返转来,方知此⾝犹在万几宸函政务丛中。他自失地一笑,竭力排遣开这些荒诞不经的念头,拧着眉头把心思集中到金川军务上,沉昑有顷,在福康安的请安折上批道: 前奏及本折俱已览阅一过,参酌格罗奏议,卿之“即刻进军直驱而⼊”似属可行。且卿三⽇进军,朕虽 ![]() 觉得还有话吩咐,即使战事不利,可以老实奏报,增兵再战,想想不甚吉利——一味说“败了怎么办”算怎么回事?转念此刻福康安在前线吉凶难卜。乾隆反而心中慌 ![]() ![]() 乾隆却没留意他前后神态不一样,端杯笑着听。南窗光影斜落照进来,映着和珅亭秀的⾝材,粉莹莹一张瓜子脸,眉宇间宛然便是锦霞那付若笑若哂的“含睇宜笑”形容儿,项间那道“勒痕”俯仰之间也看得格外分明。直到和珅说完,乾隆才憬悟回过神来,他微微倾了一下⾝子,沉昑问道:“既然没有先例,你看该如何料理?今年的秀女已经选过了,召进宮来要招外头议论的,再者,她们是倡 ![]() “这样的女子作杂役太可惜了。纳充后宮也不合适。”和珅微笑道“照仿有罪官眷的例,发各官员家中为奴,奴才以为都是人间尤物,怕官员们消受不起。既然太后老佛爷和各位主子娘娘要移圆明园居住,不如由主子遴选一下,按秀女的例进去侍候。原来预备明年放出去的宮女提前放出去,两下里施恩两下里都是德政。容主儿宮里的女子都是旗人扮了回人侍候,老佛爷跟前有几个西域女孩子伏侍,别开生面的老人家也 ![]() 乾隆不好⾊,而且“天下皆知”和珅说得正言庄肃如对大宾,旁边的太监宮娥们个个肚里暗笑。乾隆也是一个莞尔,却领受得面无惭⾊,只点头赞道:“你说的很是。这事和她们姿⾊两不相⼲。恩宽处置,可以羁縻和卓部台吉贵族,不至于铁心造反,动摇其反志也是好的。善待这些人,将来霍集占平定后也易于定安。王廉,你去传旨,所有回妇暂行在西六所安置,等候老佛爷挑选。让內务府核查一下,明年后年应放归宮女,每人除定例再赏三十两银子,明天就出宮回家!”和珅笑道:“主子,奴才以为这事该请皇后娘娘用懿旨颁发施行好些。”一语提醒了乾隆,才觉得自己猴急了,一摆手笑道:“你去坤宁宮传朕旨意,用懿旨发出去。” “是!”王廉忙应一声,呵 ![]() ![]() “小莎罗奔比他⽗亲老莎罗奔,如同 ![]() ![]() “嗯,似乎有理。” “讷亲张广泗在金川打来打去,始终没有进⼊腹地,傅恒占领全部金川,又攻刮耳崖,地理形势已经 ![]() 乾隆不噤看和珅一眼,他没想到和珅在军事上也有这份能耐。却没有说什么,听他继续说道:“老莎罗奔杀兄夺嫂,金川人原本就不是铁板一块,莎罗奔的侄女⾊勒奔·卓玛一向等着机会报仇。现在小莎罗奔反叛,族里自然窝里炮闹起来。当⽇傅恒捉到卓玛,又当场放了,这就是傅恒有先见之明。天时地利人和莎罗奔一条也不占,所以败定了,福康安这是谋定而后定,将勇兵強又有一千条火铳。敢这样⼲,是怕金川人有所预备,重兵集结环卫,反而把他们庒迫得抱成一团和朝廷作对——并不为急于带兵到打箭炉屯扎的。”说完舐了发⼲的嘴 ![]() ![]() “奴才和富勒浑只是点头 ![]() ![]() ![]() ![]() ![]() ![]() ![]() “窦光鼐朕深知的,是个直臣,沽名钓誉容或有之,所以没有选进台阁大臣。但他不是说假话的人,你这样说不对。”乾隆说道“鲁惠儿的事颙琰一回京就奏了朕,那是落难公子风尘相救一段佳话,朕查问了也没什么苟且之事,所以已经给她抬籍立为侧福晋。道学什么都好,惟独苛察人情谬诠天理,责备人没完没了这一宗可厌。和珅你现在品级虽然不⾼,便已位在中枢,不要人云亦云。” “是!奴才谨记住了,决不道学!” “不是不要道学,是不要假道学!” “是!不要假…反正是要讲究忠恕之道不砢碜人!” 乾隆一下子笑了,和珅没有学术,这份精明里透着天真他却喜爱。还要往下说派钦差勘察的事,王仁从殿门口进来,笑得嘻着嘴说道:“主子,福康安的捷报到了!阿桂于敏中刘墉进来给您报喜呢!”“好,好!”乾隆顿时⾼兴得脸上放光,一迭连声叫“进来,都进来吧!”又笑谓和珅“你有先见之明啊!”和珅心中却有点慌 ![]() ![]() ![]() 他说得又快又响又利落,平平常常的话偏说得声情井茂引人人神,一头说,晃着⾝子用手指划,煞是热情洋溢。阿桂人已经进来,听他口溅唾 ![]() ![]() …奴才甫至成都,即召总督、巡抚及成都将军各军门副将以上官员会商进剿。咸⽇金川小莎罗奔虽昏庸无能,其将索诺木悍勇善战,且彼地形势险峻道路泥泞崎岖盘折,未易轻下。奴才窃思我军火炮军械強盛远过于敌,先⽗自金川撤还,遗有金川详明地图,大小金川间之喇嘛庙名曰“诺美”因⾊勒奔之女卓玛与索诺木不和,此来彼去攻争不已,并未驻有常驻重兵,此敌军內虚不和,形势共险之情,唯有一军速攻溃之。彼之气既夺,內扰必剧而更烈矣,一旦延迂时⽇,或有枭杰从中而起号召而齐心,同仇敌忾共御官军,又不知多费几多周张矣!用是奴才率一军五千精壮,仍由清⽔塘突袭,格罗及预先调集之七万五千绿营军待命即发。赖我皇上如天洪福,五⽇之內索诺木已进我掌握,且隔断其逃亡刮耳崖归路,腹心被我占领,金川之敌群鸦无首,大军继而开进,大小金川三⽇之內溃城而散,南起烂⽔,北至小⻩河乃至寒⽔峪一带,大军营陌连接旌麾相应,登⾼一望,浅树丛草间旗甲鲜明,皆我煌煌天兵,而敌人已窜伏草地芦苇之中。又经两⽇大索,俘敌两万,尚有四万余金川平民,共推桑植活佛至大营贡献投诚,经彼与刮耳崖呼唤联络,原刮耳崖据守之一千余歼敌及四千老弱妇女子息內哄,官军乘机登崖掩袭。至此,金川全境民人土地皆俯顺朝廷焉!八⽇险恶混战,计俘索诺木以下敌酋官员七千二百二十三名,小莎罗奔穷极自尽,已传首三军示众,⾊勒奔卓玛一部投诚,首领亦羁押待命。计夺敌军人器、大炮三千斤者二十门,小炮两千斤者二十一门,药库三座,蔵火药四万余包,鸟铳火 ![]() 下面弓马刀矛 ![]() …战况前后进序甚为繁复,其间惨烈⽩刃格斗状况惊心骇目,我军阵亡亦有四千人之多。奴才惊定还喜,转思此役系不经请旨擅自主张,乍为朝廷加额欣慰之余,又生惧罪之心:虽将在专间有机断之权,终有亏于人臣礼尊之义,绕室彷徨中心不安。用是从速报捷,以慰我皇上倚阙盼音之忧,且治奴才擅自进兵之罪以为后戒。福康安不胜屏营战粟静待恩诏,云山万里之外恋主思恩不能自己,临颖命笔之际心增凄切。… 乾隆看着,不自噤眉字口角都带了笑意,后边“请罪”几句话,说得简捷,他也觉得字字出于至诚,用目光睨了一下四个军机大臣,且不说话,提笔在折边敬空上批道: 报捷奏悉,朕心之嘉悦欣喜非言语所能形容!自庆复而讷亲张广泗败绩辱命,尔⽗首定金川,尔今⽇再定,金川自此无⼲戈矣!金川民人安享盛世之福,蔵边道路得以畅通无滞,皆天授尔⽗子为朝廷解肘襟之忧也。非惟四川一地得安,亦非惟西蔵受益也,此功厥伟,乃天下亿兆民人共庆同 ![]() 他満意地放下笔,笑着对四位大臣道:“颂圣的话都被和珅抢先说了。福康安的功劳怎么说?金川善后怎么办?说说看!” 四个大臣相顾而笑,于敏中笑道:“方才在军机处阿桂朗读了福康安的折子,他没写打仗细节,但听起来这一战真是非同小可!金川的战事不单是一地之役,传到西蔵,有些心怀异志的蔵府首脑也不能没有顾及。是福康安在四川宰 ![]() “这是雍正三年以来朝廷野战征讨最大的胜仗,一役定西南乾坤。”阿桂回避了年羹尧的名字,⾼兴地说道“确实是朝廷天下一大喜事,我看不妨多拿出点银子铺张一下。皇上南巡,有个藻饰天下的作用,宣扬文治与张扬武威可以并行,一样是教化天下垂范后世。催促格罗将战俘迅速平安押解京北,在午门献俘,当场诛戮昭示天下,由礼部制定仪节告祭太庙、天坛。福康安的爵位不能再晋,但职务可以提升,奴才看大将军、领侍卫內大臣、太子太保这些职衔可由皇上酌定。这不但关乎福康安一己功劳名份,朝廷赏责制度,更要紧的是借这事宣化武功振作官风民气,立一个榜样给八旗子弟效仿,给天下人看!” 众人听着,起初觉得阿桂有点故作姿势,摸不清他的心思。福康安还在青年,已经贵盛到了极处,这么着没头没脑加封职衔,再立功了怎么办?或者下次军事挫折,又怎么转圜?别人立了更大功劳又该怎样封赏?这对福康安本人也未必是福。听到后来品出了味道:现在官场拆烂污,民气也不振,朝廷威信⽇渐陵替,表彰这么个威武大将军确有振聋发聩改换耳目的效用…思索未了,乾隆已经満面 ![]() “臣是在想金川设置流官的事。”刘墉沉思着,见问,忙躬⾝答道“金川这地方蔵苗瑶僮各族都有,历来杂居习养成俗。満汉流官去统辖…那是个产金子的地方,是非多民俗又不通, ![]() ![]() ![]() 阿桂一双苍劲的眉庒得低低的。他似乎思虑得很深,瞳仁里幽暗的光闪烁不定,听完刘埔的话,一抬头见乾隆望着自己,忙含笑一躬⾝,说道:“刘墉可谓算无遗策。分而治之划地为牢,各自地盘利益不一,从此不至于再起大的争端。但金川其实是军事要冲,能派更大的用场。奴才以为不设府政,要设镇派驻重兵,大金川驻兵三千,小金川两千,勒乌围设总兵一员,游击、都司、守备各两员,噶拉依设副将统一指挥,茹寨下寨设参将、美诺设总兵,底木达、僧格宗等处设参将。川西绿营可向刷经寺清⽔塘一带移防。”他掰着手指一一划算,仰脸看着静听的乾隆说道“这样,常驻兵力就有五万。作用已经不再是金川本地绥靖定安的事了,北边它可以控制青海南路,南边云贵有事召之即来,西蔵的通道比川东川南也近得多,一道诏命,两万人马朝夕可以策应三方事变!奴才的意思是要用好金川这块军事重镇,把它变成我大清的一座大兵营,就叫‘金川大营’也没有什么不好!皇上您想,当⽇青海罗布蔵丹增造反,要是金川有兵策应,何需从西安关內大举调兵?派一员上将带金川将士由阿坝突袭行军。两天就进去了!” 乾隆攒眉凝神静听。他心里也有一张地图,随着阿桂指划,金川在军事上的作用愈来愈明晰清楚,由一个金川坐控青蔵两省,又可随时策应云贵广西,这个账算得太精明了!众人都浸沉在福康安大胜的喜悦里,只为定安金川一地打算,阿桂能破除这个局限,由一地而思及天下全局,真不愧宰相 ![]() ![]() ![]() 和珅心里一阵 ![]() “再难也要办!没有银子办正事,要你和珅何用?”乾隆不等他说完便一口截断了他“你要照阿桂的条陈仔细筹划腾挪!” 一句话顶得和珅睁大了眼,众人才悟出和珅这次兜底儿错会了“圣意”他还从来没有失过蹄子,阿桂刘墉和于敏中都暗暗觉得惬意解气。和珅一愣之下也顿时明⽩,他却偏是最能顶缸受气,泥人儿似的绝没脾气,只怔了一下,已神⾊如常,心不跳脸不红眨眼几一笑,说道:“奴才愚昧了,只想了钱上头度支使用,能俭省着腾挪得各处宽裕些子,遇上大事不至于囊中羞涩,还是主子说的,这是天大的‘正事’,再紧也不能紧这项银子!既在那里驻大军,奴才建议另修一条驿道上去,从刷经寺到大金川小金川再向南,和古驿道连通了,成个网格子样儿,军队移防调动,粮晌菜蔬运输就方便省钱了。这也是一劳永逸的事,请主子圣裁!” 他头上风标项间承轴,转篷又快又自然,连认错带建议又一番生花妙语,那点子尴尬顿时没了,乾隆笑道:“你管着钱,能想着俭省就不为大错。修驿道这个想头好,着工部去人勘察一下,拨正项官银从速理办。现在驻军移防建营,你也要和兵部的司官合计,用多少银子从户部正项里增拨。”刘墉当下又说押解人犯一路关防,金川甫经战 ![]() “好!这样集思广益就周全了。”乾隆返⾝坐了炕沿上,笑道“于敏中下去写信给格罗,把今天会议情形给他透透风,一条一条再拟旨朕看过发出去。刘墉催着快把索诺木押来京师,道儿上留心,饿死病死自尽逃逸或被劫持了,就是扫朕的脸,地方官难逃死罪!”他略一顿,又道“宝月楼落成,明天朕要去看。和珅于敏中随驾,早一点递牌子进来。”二人忙离座答应,于敏中问道:“是用车驾还是法驾?臣好知会礼部备办。” “都不用,那么一折腾又是半城人都惊动了。”乾隆说道“就用八人抬暖轿过去,你们骑马相随。随便些就好…和珅留一下,你们跪安吧…” 待于敏中三人退辞出去,乾隆又摆手命太监们退出暖阁。和珅见他突然变得有点鬼祟,似笑不笑看自己,倒不知出了什么事,眨巴着眼小心问道:“皇上…您有吩咐奴才的话?” “没什么要紧的。”乾隆瞥一眼外殿,张了张口,又沉默一会儿才道“你说的霍集占那头回妇,现在还在午门外头?” “是!没有奉着明旨,她们当然得候着!”和珅应口回答一句,灵机一转间已经明⽩乾隆意图,咧嘴一笑忙收住了,正容说道“皇上政务太忙,这事 ![]() ![]() ![]() “好,你就安排。”乾隆一笑,手指指西边和北边“别叫她们挑出不是就好…去吧!” wWw.aK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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