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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酷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血玲珑 作者:毕淑敏 | 书号:43241 时间:2017/11/4 字数:99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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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对普通人来说,如同出国。特别是当你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的情况下,醒来后到了另一个⽩⾊世界,仿佛经历了一段飞行。 夏早早觉得很好玩。第一,不用上课和做作业了。这就像犯人遇到大赦,那份天降的惊喜,让她快乐了好几天。当然,陌生的闪着蓝光的盘子剪子,使人有⾝不由己的恐惧,不过,还好。迄今为止,还没人在夏早早⾝上大规模地使用它们。第二,医生是一位长相很酷的叔叔,特别是他穿着⽩大褂举步如飞的样子,像⾼傲的鹤在奔跑,令人崇拜。 夏早早甚至对来看她的同学们说,待她出院以后,会央告妈妈为自己买一件⽩⾊的风⾐。吓得同学们直说:夏早早,你真要穿上这种风⾐的时候,请预先通知大伙一声。 特别是不要在冬天的有雾的早晨,那样我们也许把你当成倩女幽魂。第三,你会认识一些新的人和新的朋友。比如薄阿姨和同屋的梁 ![]() ![]() 当然了,住院证明你有病,这就是一件坏事。不过,夏早早不觉得自己的病,有什么了不起的。哪里都不疼不疼的,就是有点虚弱,躺在 ![]() ![]() 鲜⾎真是个好东西。 只要一输⼊到夏早早的⾝体,她惨⽩如雪的脸⾊有了桃花般的红润。输⾎管子刚一拔下来,早早就连蹦带跳地下了 ![]() “早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输⾎跟输别的不一样。葡萄糖漏在⽪下,疼一阵子就过去了。⾎渗到哪儿就淤一片青,跟熊猫的黑眼圈似的。你可要把孔针多按一会儿啊! 薄香萍说是训,口气里还是充満怜爱的味道。 早早吐着⾆头说:“薄阿姨,我实在是躺不住啊。没输⾎的时候,浑⾝就和糖醋鱼似的,一点劲也没有。我在地上勉強走几步,肚里就像有一窝小老鼠,跳个不停,只好赶快扶着 ![]() 小姑娘 ![]() 薄护士听得心酸。 在医院这么多年,她总结出一条怪而准的规律——凡得病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相貌都是上等。还个个职慧过人。不知是因为她们仪容姣好,上天要送她们一点磨难,以便早⽇将她们收回到自己⾝边?还是原本资质平常的女孩,一旦得了病, ![]() ![]() 依经验,得了这种病的孩子,就没有活着出了院的。眼看这些嫰韭菜一般的生命,不定在哪个早上就被一把镰刀割断,真是忍残的事仍,可你有什么办法?!没有什么人比护士更知道医学的有限和无奈了。 薄护士也有自己的烦心事,大龄女子,老⽗老⺟眼巴巴地指望着她把个女婿,说明⽩了就是靠她养老。这可好,婚事不再是两个人的事,而成了四个人的事。有好几回,她中意的男子,老人家看不上眼,只得吹灯拔蜡。一拖再拖的结果是——再⾼级的眼角防皱霜嫰肤⽔晶露,也抚不平脸上的皱纹了。薄护土在自家的陋室中,对着模糊不清的镜子梳妆的时候,(不是镜子有什么问题,是上班时间三班倒,黎明或是夜晚出门,不敢让灯光太明亮,怕打扰了⽗⺟。)可算明⽩了什么叫“人老珠⻩”——那就是女人一上了岁数,连眼珠周围的⽪肤,都像使多了碱的馒头,由⽩皙变成苍⻩。虽说她知道字典上把那个“珠”字,解释成珍珠,还是笃信自己的想法。她常常哀叹自己上班服侍病人,下班服侍老人,一辈子就是这个命了。 遇到心绪特别不顺的时候,她会跟病人发脾气,尖刻地损病人,以怈怨气。当护士的要呵责病人,就像商场的保安训斥夹带商品的顾客,真是手到批来的事。医院是穿⽩大褂的人的领地,外人进了医院的门,就像偷渡踏上了别国的土地,先就输了理,心里透着发虚。再加上⾝体有了病,神气不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战战兢兢的。再有啦,病人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很容易 ![]() 一般人想不到护土的苦衷,觉得护士就得跟钢铁战士似的,永远笑容可掬。要是没有一磕二碰的事,満面舂风也不太难,怕就怕的是你満肚子委屈,还实对素不相识的人笑脸相 ![]() ![]() ![]() ![]() 更早早是一个幸运的孩子,爸爸妈妈赋给她一张可人的小脸,嗓音甜甜,嘴巴巧巧,从一⼊院就让薄护士心疼,随着接触的须密,薄香萍更对这个被死神包绕着的小姑娘,多了几分关切。 夏早早当然不知道戴着大口罩的护士想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有劲了而感到⾼兴。 她轻盈地在地上跳跃着,好似一只刚偷喝了油的小老鼠。 “轻一点,早早。梁 ![]() ![]() “噢,对不起,阿姨。我忘了。”小姑娘瞅了一眼睡在另一张病 ![]() ![]() ![]() 卜绣文原本想要让女儿包一间病房,虽然房费很贵,但她要让女儿享受到最好的医疗。魏医生听了她的打算以后,说:“孩子并不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让她单独住在一间病房里,孤独会促使她思考自己的病情。不要以为小孩子就什么都不但,疾病会教她很多东西。长久下去,恐怕会很忧郁…” “您的意见是让她同别人住在一起?”卜绣文一点就透。 “是的。” “那可一定要挑一位病情比较轻, ![]() 魏晓⽇当时没表态,他觉得这女人有点颐指气使的味道。这是哪儿?不是你的公司。 但静下心来,也认为这位妈妈的考虑是合理的。他打算安排早早和一位七十多岁的梁王氏同住两人病房。梁 ![]() ![]() ![]() ![]() ![]() ![]() ![]() “她得的是什么病?”听完魏医生的介绍,卜绣文门。既然换房,要把新邻居的情形调查明⽩。 “老人患的是慢 ![]() “那是一种很危险的病啊,不是号称⾎癌吗?”卜绣文大惊失⾊。让自己的女儿和这样一位重病人住在一起,简直是引狼⼊室! “⽩⾎病就等同于⾎癌的说法,都是那些蹩脚的电视剧,灌输给大众的想法,实际上没有那么可怕。”魏医生解释着。 “这么说,老人的病也是可以治的了?”卜绣文关切地问。她知道女儿患的病也和骨髓有关系,便认真搜寻每一点信息。 “具体到每一个人,事情又不可一概而论了。骨髓移植可以 ![]() ![]() ![]() 卜绣文侦察兵似的先到梁老太的病房查看了一下。 老太太慈眉善目,斜倚在 ![]() “秉俊,甭削⽪了。我就囫囵着哈, ![]() “⽪涩。”小个子男人不听⺟亲的指令,⼲得很起劲。 “我一直是这么连⽪吃的啊,也没觉出涩。”老人家小孩似地争辩。 “一直做的事,并不一定是对的。 “孩子,我是怕你太累了,太⿇烦了。”老太太心疼地说。 哦,那男人是她的儿子。 “您从小给我洗给我涮,一针一线供我长大读书,不是比这⿇烦得多了。”男人低着头说,长长的柔软的海棠⽪,花蛇一般垂落下来。 他们谈得那样专注,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眼站在门廊边的卜绣文。卜绣文突然很感动。 她想,不知自己老了的时候,可有福气和女儿这样谈心? 热泪一下子盈満了她的眼眶。她向四周看了一眼,还好,没有人。她不愿当着人流泪。 她同意了魏医生的安排。 住在一室,老人常常给早早讲过去的故事,逗得孩子不断笑得直拍打被子,就有飘渺的棉尘飞扬在斜 ![]() ![]() ![]() 夏早早蹑手蹑脚地在屋里走着,小声对薄香萍说:“阿姨,我肚子里是不是有一条跑⾎的虫子啊?” 薄护土吓一跳,她在⾎ ![]() “瞎想什么啊?该打!赶紧吃中药。”薄护土晃着药瓶,里面盛満了和可口可乐一样颜⾊却远要浑浊的 ![]() 夏早早苦着脸把药汤咽下。薄香萍用手指抹去孩子嘴 ![]() ![]() 夏早早天真无琊的目光盯着薄香萍,问:“阿姨,您说我的病能好吗?” 几乎每一个病人都曾这样问过医生护土。 薄香萍哪怕在自己心情最恶劣的情形下,也总是⾆头不打卷地对他们说:“能好! 一定能好的。“在这个问题上,她”说谎比说真话还斩钉截铁。有的病人在她这样回答过的第二天,就死去了。但是下一个病人询问的时候,她还是面不改⾊心不跳地如此回答。 但这一次,面对着无底洞一样的双眸,薄香萍心慌胆虚,佯作生气转守为攻道:“谁吃 ![]() 他有胆量,你让他到我跟前说一个试试…“老 ![]() ![]() 要是大人,早就看出这一唱一和的破绽来了。小姑娘没那么多心眼,按着自己的思绪往下说:“可是我吃了这么多的药,我喝过的药,比我从小到大喝过的所有汽⽔都多了,可是我怎么越来越没劲了啊?一输⾎就有劲,琊不琊门啊? 刚开始我以为,输了男人的⾎,所以我有劲。可是不对啊,后来我输了女人的⾎,我也有劲…我就害怕了,是不是我自己的⾎坏了…“薄香萍倒昅一口凉气,直辣嗓子。这不是孩子,是人精! 她气得拍打女孩柔弱的小脑壳,说:“你想哪儿去了?男女还分得 ![]() 瞎猜!“”怎么是瞎猜?“小女孩清秀的眉⽑拧起来,”输⾎的瓶子上,不是写着献⾎人的姓名吗,那个叫什么志強的是不是男人?叫淑贞的是不是女人?“女孩子振振有辞。 “可是…也有的人的名字,并不是一下就看得出男女来的啊?”薄香萍顽強地反驳着。 “是啊,比如叫什么常福的,我就分不出他的男女来,所以我就没算他啊。”夏早早表示她的公正。 “你已经输了这么多次⾎了啊?”薄香萍话一出口,顿生悔意。护士不该这样问,会刺 ![]() ![]() “是啊,我已经输了好多人的⾎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夏早早了,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杂烩人了。阿姨您说是不是啊?” 天啊!这孩子再住下去,原来的病好不了,脑子也快出⽑病了。 薄护士正不知如何招架,老 ![]() ![]() ![]() 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薄护土苦笑,但此一招确实解了围,小姑娘思绪转移“ ![]() ![]() “唉哟哟,你听听,小嘴多会说!一大筐⽩海棠,还不得把 ![]() ![]() ![]() ![]() 薄护土急忙掉转⾝,想到别的病房去看看。她知道,按照惯例,这两人,都没有活着走出医院的希望了。 “薄护士。⿇烦您留一下。”梁 ![]() ![]() “有事吗?您哪里不舒服?”薄护士走近老 ![]() ![]() “早早,你到外面玩一会儿好吗?”老 ![]() ![]() 早早看出 ![]() ![]() 病房的门虽是虚掩着,但走廊里是人来人往,不可能躲在外面偷听,她只好充満遗憾地走开。 老人倚靠在被垛上,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儿子了。 帮我打个电话,找他来看看我。 这不是一个难満⾜的要求。在住院登记上,都记载着家人的联系电话。 “他不是前天刚来过吗?走的时候还特意和我们说,他要到边远地区出差,一时半会回不来。他没和您说吗?”薄护士说。梁 ![]() ![]() “他都说了。可是我就是突然想他了。嗨,我只有他的机手号,一大堆码子,拨了前头忘了后头…”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 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就是像小孩一样,全然不管正常的安排。薄护上想起自己的⽗⺟,便有些迁怒眼前的老人。 幸好刚才悲天悯人的情绪还未完全消散,于是不曾发火,基于职责问道:“他给您留下出差的地址和电话了吗? “没有哇。”老人低下头,仿佛这是自己的过错。 “也没有给我们留下。不过您甭急,一个大活人,终是找得到的。您安心等着听信吧,我就去给您办这事。”薄护士说着,走了。 今天不是探视的时间,整个医院里显得很宁静。⻩昏降临了,笼罩医院的⽩⾊加上夜晚的发蓝⾊,混合成一种沉闷的庒抑。几只乌鸦从远处飞来,绕着⾼大的杨树盘旋着,好像在忽远忽近地欣赏着自己建筑在树梢上的家。那些杂 ![]() “真想回家啊。”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言自语。 “真想回家啊。”一个稚嫰的声音重复着。这是夏早早,薄护士一走,她就溜回来了。 梁 ![]() ![]() 夏早早也叹了一口气。 梁 ![]() ![]() 夏早早反 ![]() 梁 ![]() ![]() 夏早早如法炮制:“我想我爸爸妈妈了。” 老 ![]() ![]() ![]() ![]() 后来我听她对别人说,不能当着孩子的面亲他们,要不他们就太娇气了。我觉得我妈说得不对,要是我以后有了孩子,我一定天天亲亲他们。 ![]() ![]() 梁 ![]() ![]() 夏早早自说自话,并没有注意到老人的异常。见老 ![]() ![]() 梁 ![]() ![]() ![]() 已换了另一位面庞黑黑的护土值夜班,她俯下⾝问:“您怎么了?” “我…没什么…只是有些害怕…‘”梁 ![]() ![]() 护士说:“这事,薄护士 ![]() ![]() ![]() ![]() 护土就走了。 夜幕深了。 夏早早已经睡着了。每逢输过⾎的第一天,她的精神准是出奇的好,睡得也格外香甜。 梁 ![]() ![]() ![]() 护士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来。 “您又哪儿觉得不舒服?”声音已不是问候,带着冷冷的刺 ![]() “我没有哪儿…不舒服…”梁 ![]() ![]() “那您两次三番地叫我来,总得有点什么理由吧?”护士的厌烦已经很明显,要不是老人家的満头⽩发即使在黑暗中,也反 ![]() “我只是想问问我的儿子…”老 ![]() ![]() “您儿子的事不是同您说过了吗,今天晚上是找不到他了,他的机手一直没有讯号,也许到了山区…”护士提⾼了声音。 “找不到他,就算了…我想…能不能让我今天晚上…住在别的地方去?”梁 ![]() ![]() “为什么?深更半夜的,您跟谁换房间能成啊?怎么也得等到天亮啊。”护上很惊讶。 “不为什么。只是…我有些怕。”梁 ![]() ![]() “怕什么呢?您是一个老病人了,又不是第一次住院,对这里的情形不 ![]() “不…我不要安眠药…我只是害怕…好了,我不怕了…”梁 ![]() ![]() 黑面护士就很安心地走了。她实在是很忙的。她不怕忙,护主要是不忙,就像渔民捕不到鱼,百无聊赖了。但护土不能无价值地忙,是不是?如果你快死了,护土为你忙,就忙得其所,忙得心甘情愿。要是你虚张声势,让护土⽩跑腿,护士就会恨你不尊重她。 护土恨一个病人,是很容易的事情,而且她很直率,一定让你尽快地感觉到,让你知趣。 人若一把什么事扯到尊重上,不但复杂而且微妙了。老 ![]() ![]() 睡到半夜,夏早早听到一种奇怪的声响,好像许多气泡从一个瓶口挤出来,被吹向天空。被风一扫,噼噼啪啪地破碎了… 她 ![]() ![]() “早早…啊…”她 ![]() ![]() 这声音潜进地的梦中,变成了一只陷在泥潭里的小猪在向她呼救。 “你等等啊,我马上就来救你!”睡梦中的小姑娘大声地回答,但实际上她只是在 ![]() 她伸出了手,把梦中小猪救到岸上了,泥巴溅了一⾝,很奇怪的泥巴,有矿石的味道。 实际上,那声音是梁 ![]() ![]() 她无力揿动墙上的紧急按钮… 梁 ![]() ![]() 她还有一个深深的顾虑,怕临死前的挣扎,吓坏了早早。所以她想换病房…但是护上忽视了她的呼吁。她应该再三坚持这一恳求,可惜她没有经验。她感到事态有些不妙,但她没有死过,这世界上最有经验的老人,也没有亲⾝经历过这事。这就使得她对自己的生命进程没有十分的把握。她又是一个很不乐意⿇烦别人的人,这种 ![]() 死神把它的黑袍子降落在这间房子的半边空间,睡得沉沉的小姑娘没有一点感觉。 半夜,护士进行例行巡视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个悲惨的局面。她虽说见到过许多死亡的场面,还是被狠狠地吓了一跳。梁 ![]() ![]() 年老的女医生耝略地检查了一番,散淡地说:“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黑面护上很紧张,病人毕竟是在她值班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死亡了。 “不必太在意。⾎ ![]() ![]() 俗话说,医得了病,医不了命。放心好了,要是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会为你说话的。 “女医生朝黑脸护上摆摆手。 人们通常只知道官官相护,其实医医相护,更是司空见惯。说到底,也是自保。⽩⾐使者们可能会在小事上红脸,到了这种需要 ![]() 护士长吁了一口气。她生怕有人说这是她的失职。 “谢谢。”‘护土很感动。 没道理的话。她照管的病人不知不觉中死了,医生什么也没⼲。谢谁呢?好在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人死在医院里不是最正常的事情吗?死在家里,死在路上,那才不正常呢。赶快把尸体送到太平间去吧。尽快通知家属…”医生说。 “正好。昨天觉着事情不大好,我们就到处找她儿子呢! 有这铺垫,他儿子可赖不着我们。“护士说。 她们在梁 ![]() ![]() 住在对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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