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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酷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红色11 作者:李敖 | 书号:43597 时间:2017/11/7 字数:52030 |
上一章 至夏 幕一第 下一章 ( → ) | |
一间平面正方形的囚房,也是立体正方形,因为它很⾼,⾼到你不管多⾼,也伸手碰不到它的房顶,碰不到房顶的惨淡⽇光灯,也碰不到灯旁那台扩音器兼听窃器。至多碰到外窗的窗台,但被一排铁栏和栏外一排透孔砖双重挡住,碰也⽩碰,何况又多了一层木框的玻璃窗。不过上有残破的纱窗以防蚊子,算是唯一的残破的人道与关怀。可是从这点人道与关怀望出去的窗外,是一片灰墙与肃杀,纵在晴天的时候,也令人有![]() 朝外开的囚房大门是厚重的,特⾊是大把手在外面,大锁也在外面,门里是光秃秃的,摆出的形势是这道门的开关权在外面,在门里的人只有听人关门上锁的份儿。久而久之,被关的会被关出一种习惯,就是外面不上锁他反倒浑⾝不安,不能睡觉。狄更斯《双城记》中那出狱后的老囚犯就是证明,别以为那是小说情节! 别以为这囚房的对外孔道是门,事实上,用门的时间还不如门旁边的一个洞、一个小洞、靠墙与地 ![]() 门打开朝里望,斑驳的墙壁、破烂的地板是基本配备, ![]() ![]() 这就是台北景美军法看守所中的第十一号囚房,时间在二十世纪的七○年代,正是国中祸国殃民的独夫蒋介石退守湾台的岁月。国中 ![]() ![]() 幕拉开了。囚房內,龙头坐在“书桌”旁,背后垫着卷起的棉被,低头看书。右边角落瘫着史处长,两眼望着房顶发呆,脚上戴着脚镣,表示判了死刑。两人中间坐着余三共,自己跟自己下着围棋。对面门旁边靠墙坐着华老师,也在看书。 史处长:(左右张望,眼露凶光)谁偷吃了我的砂糖,是谁? 余三共:(抬起头来)你叫什么? 史处长:有人偷吃了我的砂糖。 余三共:你怎么证明?你不要⾎口噴人。 史处长:怎么⾎口噴人?我有证据,给你们看。我在砂糖上铺一层纸,抓了一只苍蝇放进去,盖好瓶子,谁打开这瓶子,苍蝇就飞了,我刚才一打开,看不到苍蝇了,这就证明有人偷了我的砂糖。 余三共:乖乖,什么时候了,什么地方了,你这个调查局的处长大人,被判了死刑,戴上脚镣了,还在犯老⽑病,养线民,现在养不到线民,你居然养了一只线苍蝇,你可真好意思! 史处长:有什么不好意思?偷我东西吃的才不好意思,我有什么不好意思? 余三共:我说不好意思,是说你们这种特务出⾝的职业病、老⽑病,居然为一点砂糖就要发作,这该多不漂亮。大家都落难,就算有人吃你一点糖,又算得了什么?何苦养只苍蝇来证明什么。 龙头:(笑)不过,我的看法与你余三共先生不同:从另一个角度看,处长大人这种作风也未尝不是一种进步的表示!至少他用生物学的方法来作为抓贼的证据,而不再用把我们每个人都修理一顿的方法——人类学的方法,来要我们招供,所以,我支持处长大人的科学态度。 余三共:龙头啊,你错了!处长大人第一步是用生物学的方法来证明这屋里有贼,但要查出是谁,就得用人类学的方法查,处长大人的科学只有第一章,第二章以后全是⾎⾁模糊。 史处长:你这位大学生啊,不要这样挖苦人好不好?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说了也许你们不信,我史某人办案,从来不用刑,从来不刑求 ![]() 余三共:(冷冷的)那你用什么? 史处长:(睁着大眼)用劝呀!我要对犯人晓以大义,要举出证据,给他希望,劝他跟我合作,使他心悦诚服、心甘情愿地跟我合作。 余三共: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是调查局国民 ![]() ![]() 史处长:哪里的话!还不是照样:拍桌吼叫、指面怒骂、威胁侮辱、恶言恐吓! 龙头:你没有挨揍? 史处长:没有。 龙头:那就是优待了嘛!好多人都被揍得很惨呢! 史处长:什么优待?那些问案的,一开口就说:“史子文啊!我们知道你是老共,你今天落网了,赶快承认了帐,免得受苦。”我一否认,他们就拍案怒骂,连十八代祖宗都被他们侮辱了。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鬼,他当我的孙子还差不多哩!居然对我说:“史老先生,我老实告诉你:我们局长做事是很果决的,他 ![]() ![]() ![]() 龙头:处长大人,当时你没提出你和局里的关系吗? 史处长:怎么不提?当时承办我案子的,是我苏北同乡科长刘昭祥,他的两条腿不一样长,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凸出的黑眼球在玳瑁镜框中旋转,像一只蛤蟆,外号就叫“跛脚蛤蟆”他的是非标准也人如其腿。我问他:“说我是共产 ![]() 龙头:原来你们调查局对自己人也跟别的人一视同仁,照样大刑伺候诬陷是共产 ![]() 史处长:(苦笑)这叫大公无私吧! 余三共:对不起,处长大人,你在当处长的时候,这么多年来,也办过不少大小案子了吧,你不大刑伺候别人成吗?可能吗? 龙头:三共啊,这种问题,就别问了吧。调查局的晓以大义,大义內容有二:客气的是疲劳审问,不客气的是夹 ![]() ![]() 华老师:我们这一案,扯到十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共产 ![]() ![]() 史处长:难道我们这一案,就有半个是共产 ![]() 华老师:我们不敢同处长大人比,我们当成共产 ![]() ![]() 史处长:唉!除了报应、报应、报应,我还能说什么?我为国民 ![]() ![]() ![]() ![]() ![]() ![]() ![]() ![]() ![]() 龙头:处长大人说得对,国民 ![]() ![]() ![]() ![]() ![]() ![]() 史处长:我的⽗亲、伯叔、堂兄等,为国民 ![]() ![]() ![]() ![]() ![]() ![]() 龙头:过去几十年中,有过两回国共合作,这回算是第三回了吧?国民 ![]() ![]() 史处长:唉!又国又共,真国假共,里国外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连做假共产 ![]() 龙头:(转向华老师)还是由正牌的假共产 ![]() 华老师:我受过三天三夜、四天四夜、五天五夜的疲劳审问,疲劳审问时只骂不打,但是骂的部分包括对你人格的羞辱,例如问我:“姓华的,你有几个爸爸?”我回答说:“当然只有一个。”但特务说:“混帐,你不是有十个爸爸吗?从实招来!说,说你有十个爸爸!”然后,他们在旁边拍手,⾼声喊叫作乐。有时候说让你睡一下,但不到五分钟十分钟,又大喝一声:“谈话!”一切继续,由头开始。把给你的所谓休息,像剁一条蛇一样,剁成好几节,这叫休息吗?你的口供他们不満意,不客气的就来了,花样多得很。那时候我留着大胡子,他们罚我自己拔胡子三十 ![]() ![]() ![]() ![]() ![]() ![]() ![]() ![]() ![]() ![]() ![]() ![]() ![]() ![]() ![]() 龙头:还有一种用针揷进指甲 ![]() 华老师:我只遭到过一次。被疲劳审问时,我几乎要昏 ![]() ![]() ![]() 龙头:照你华老师所描述的,你们受的大刑伺候,的确花样众多,但有一种,你们就没受过。 华老师:什么没受过? 龙头:你说你被突然用力抓捏过睪丸,但这还算客气的呢!有一个山东莱 ![]() ![]() ![]() ![]() ![]() ![]() ![]() ![]() ![]() ![]() ![]() ![]() ![]() ![]() ![]() ![]() 余三共:用牙刷刷⻳xx,太忍残了吧? 龙头:还有更忍残的呢!就是对付女学生,对付他们眼中的女共产 ![]() ![]() ![]() ![]() ![]() ![]() 余三共:太忍残了!太忍残了!龙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龙头:(笑)我就是什么都知道,才会到这里来报到。 史处长:看到了吧?这种案子是察警局刑警大队⼲的,我们调查局都⼲不出来,别全赖调查局了吧,其他整人的单位还多着哩,像察警局、像警备总部保安处、像国防部情报局、像宪兵单位、像… 龙头:像明朝的锦⾐卫、东厂、西厂、像苏联的KGB、像国美的FBI,像的可多了,像了又怎样,你们调查局,就相形见绌了吗?你们的排名,就朝后了吗? 史处长:龙头啊,我只是提醒一下,冤狱、刑求处处有,别只怪调查局,我也是被调查局整进来的,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同“匪”相怜啊! 余三共:(突然暴怒,指着史处长,厉声⾼叫)没人跟你同“匪”!也别匪啊匪的!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国中共产 ![]() ![]() ![]() ![]() ![]() ![]() 史处长:(不悦)你这位大学生可怪了!你生这么大的气⼲嘛?又不是我把你抓到的、关你进来的,何况,在我们抓共产 ![]() ![]() ![]() ![]() ![]() ![]() ![]() ![]() 余三共:你说你是抓共产 ![]() 史处长:是不是真共产 ![]() 余三共:那你一定嗅觉出了问题,才每天忙得自己要死,别人要命。 史处长:忙,这是府政的政策问题,不是我们专家的问题,府政要我们忙,我们就忙了。 余三共:(气愤)忙着抓瞎!忙着瞎抓!制造假共产 ![]() ![]() ![]() ![]() ![]() ![]() 史处长:这么多年了,难免有⾎。 余三共:那就⾎债⾎还哪!你还愤愤不平个什么! 史处长:⾎债⾎还!问题是还给谁呢?我愤愤不平,是要还也是共产 ![]() ![]() ![]() 余三共:既然你说共产 ![]() ![]() 史处长:(动气)我闻闻看,开玩笑说吧,我闻到一股啂臭,啂臭未⼲的啂臭。如果列宁活着,列宁会骂你们这种大学生犯了他所谓的“左倾幼稚病”凭你们十几个大学生,想在湾台推翻国民 ![]() 余三共:十九个人又怎样,国中共产 ![]() 史处长:别忘了那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那是在一九二一年,那是在陆大,那时间那空间,府政的力量罩不住,搞⾰命,成功了可以进京北南京,失败了可以上山下海,今天呢?在湾台小岛上,京北南京都早给人搞走了。上山嘛?察警挡着,要有⼊山证,没件证上不了山。下海嘛?东边太平洋,西边湾台海峡,你去跳吧!别小看了在湾台的国民 ![]() ![]() ![]() ![]() 余三共:沦落可以,但沦落到与你这种大人先生关在一起,就觉得很不舒服、很别扭! 史处长:这就是坐牢啊,不是让你舒服、让你不别扭。坐牢不是只坐在那儿,坐牢是包括牛鬼蛇神聚在一起,龙蛇杂处、 ![]() ![]() ![]() ![]() ![]() ![]() ![]() 龙头:(笑)多谢处长大人抬爱,并且⾼兴你把我当作共产 ![]() ![]() 史处长:从谁是共产 ![]() ![]() ![]() ![]() 华老师:(双手合十)一点也不怪,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你的案子,是硬编织起来的,是用蜘蛛网硬织成一件厚厚的大⾐。我呢?我的案子,却不是织的,是 ![]() ![]() 史处长: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华老师:调查局 ![]() ![]() ![]() ![]() ![]() ![]() ![]() ![]() 史处长:我明⽩了,原来如此! 华老师:正因为从七岁补起,案子就要一路补下来。我既七岁⼊了共产 ![]() ![]() ![]() ![]() ![]() ![]() ![]() ![]() ![]() ![]() ![]() ![]() ![]() ![]() 余三共:特务们常识不够,等移送到这里军法看守所,归军法官了,会不会程度好一点? 龙头:(笑)好个庇!我菗出一段一个案子的审判笔录念给你听(从“书桌”上书堆里菗出一张纸),噢,就在这里: 军法官问:你对某某说,你主张湾台 立独,是吗? 被告答:没有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那样说。 军法官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被告答:我是说,我主张把湾台建设得像瑞士那样。 军法官问:(问书记官)瑞士,是一个国家,还是一个地方? 书记官答:(手指着被告)你问他!你问他! 这就是军法官的程度! (牢门咔嗒开了。一个结实的矮小子提着小包和拖鞋进来,牢门又咔嗒关了。矮小子站在门后,打量着龙头、余三共、史处长、华老师。余三共坐直了 ![]() 余三共:(盯着矮小子看,再用右手指指龙头)他是龙头,这里一切他说了算。我是余三共,大学生。那位是处长大人。你旁边这位是华老师。你叫什么名字?犯的什么案子?哪里人? 矮小子:我叫王奉璋。奉化的奉、蟑螂的蟑字换上王八蛋的王字旁。我是小偷,犯的叫什么案?噢,窃盗案。我是外省人,我是浙江省奉化人。 余三共:奉化!那不是老王八蛋蒋介石的同乡吗? 矮小子:(不好意思)是啊,浙江奉化也出小偷,替蒋总统丢人。 余三共:丢什么人!老蒋是大盗、大強盗,而你是小偷,正好配对,丢什么人? 龙头:哈哈哈。把小包放下来,你睡在华老师的旁边。 余三共:把小包放下来,坐下来。这意思就是说,龙头开恩了,叫奉化人坐下来。 矮小子:(点头又点头)谢谢龙头。我从昨天被抓到、被移送到这鬼地方,已经折腾三十多个小时了,一⾝臭汗。既然龙头开恩,一并准我洗个澡吧? 余三共:龙头当然准你洗,龙头是爱⼲净的,何况你一⾝臭汗,我们的鼻子就是被害人,你就洗吧。 矮小子:那我就洗了。请放心,我被抓了三次了,我懂牢中规矩,我们绝对服从龙头。龙头是大哥,可以整人的。 龙头:(笑)你是我唯一能整到的奉化人。 矮小子:我们做小偷的,在牢里出出进进,家常便饭。刚才在外面报到时,他们说我会跟什么政治犯关在一起,你们四位是政治犯吧? 余三共:是又怎样?还不是被奉化老王八蛋整。不过,他(指着史处长)不算是政治犯,我们三个才是。 史处长:(不悦)我怎么不算政治犯?我坐的是政治犯的冤狱啊。 余三共:你没坐冤狱前,你可是使别人坐政治犯冤狱的专家啊。 史处长:咳,得饶人处且饶人啊,你们这些共产 ![]() 余三共:我们只对国民 ![]() ![]() ![]() 史处长:我们也没要跟你们混在一起,不是我志愿到这第十一号囚房的,你不能怪我。 余三共:这一点是不怪你,但要怪你的主子奉化人老王八蛋。 矮小子:三共小哥啊,你怪奉化人,别怪了。风⽔轮流转,说不定那天就抬头,轮到你们整他们。三共小哥,我祝福你们。 龙头:(对余三共笑)这小子賊头賊脑、賊眼溜溜,賊嘴倒很甜呢! 矮小子:不瞒你说,我们不学好,但是好歹也在外面混的,会,会察言观⾊。别以为我十九岁,就庇都不懂,我就懂庇,尤其是马庇。我偷东西是一回事,那是靠运气和本领,但把东西、把赃物脫手,那就得靠关系和马庇,靠别人信任我、喜 ![]() ![]() 龙头:你们看,这小子怎么这么黑,看他那又黑又胖的庇股!来,我给他起个外号,这小子是一九四九年蒋介石逃到湾台后外省人的第二代,又湾台又陆大“黑庇股”是陆大来的国语,我就叫他湾台话的“欧卡曾”吧。虽然在语言学上, ![]() ![]() 矮小子:(笑)好,就这么叫定了,从现在起,我就叫欧卡曾,你们就叫我欧卡曾,请把我欧卡曾当朋友、当好朋友,我是窃盗犯,一定比政治犯早出狱,我出狱后,一定找个脫⾐舞女,用机车载来,在这排窗下大跳一次,在警卫赶到前,再用不熄火的机车载运逃走。龙头啊!不要太用功了,那时候该休息一下,看看脫⾐舞,看看死脫瑞普,看看也好(一边说,一边动扭,学脫⾐舞的模样,丑态可掬。大家笑个不停)。 龙头:(大笑好一阵才歇)我坐牢五年,从来没这么笑过,太好笑了,三共你看,欧卡曾还会把英文脫⾐舞strip给⽇语发音成死脫瑞普呢! 余三共:可见⽇本鬼子无所不在,甚至在欧卡曾嘴里。⽇本帝国主义的文化侵略啊! 欧卡曾:什么叫帝国主义? 余三共:外国人连偷带抢,就是帝国主义。欧卡曾加蒋介石,一偷一抢,也是帝国主义,只不过外国人偷抢别的国家的人,你们奉化人却“家里光 ![]() 欧卡曾:(皱眉做痛苦状)三共小哥请别这么说了,我欧卡曾是眷村出⾝的小弟,算老几?只是偷点东西而已,怎么能跟我们奉化大乡长比?听我爸爸说,当年我们逃难来湾台,窝在眷村里,穷得好惨,家里连厕所都能没有,到公厕大便都要排队,晚上做噩梦,都跟屎急有关,梦见夹着庇股,到处找厕所(夹着庇股,摇了两下),我们虽然是外省人,但是是夹着庇股的。 余三共:一九四九年,你们的大乡长被共产 ![]() 欧卡曾:在陆大虽没救了,但在湾台总算活下来了,至少湾台没有共产 ![]() 余三共:这可要问处长大人了,处长大人可是专抓共产 ![]() ![]() 史处长:(有点窘)共产 ![]() ![]() 欧卡曾:噢,原来共产 ![]() 龙头:蟑螂在世界上走过从前,三亿两千万年来,它一直保持原状,是能活到今天世界最原始的有翅昆虫。在地球上的冰河期,多少动物都冻死了,只有它活了下来,并且不改本⾊,英文这叫survivor,劫后余生者,别人都死了,可是它不死,现在人喊“蒋总统万岁万万岁”其实该万万岁的是蟑螂。欧卡曾叫王奉璋,真正的意思该是奉蟑螂为师,别人都死了,你死我活,我活下来了。 欧卡曾:真谢了,龙头,真谢了。刚才你说的英文,我听不懂,好像是说“⾊儿歪我儿”? 龙头:你可以那样说,至少比“死脫瑞普”更标准。 欧卡曾:最好昌先做“⾊儿歪我儿”后再看“死脫瑞普”做了劫后余生者再看脫⾐舞。那时候,大家都出狱了,不需要趴在窗前看我带来的脫⾐舞了,可以坐下来,靠着软垫子看,多舒服啊! 龙头:你讲到软垫子,又使我想起蟑螂。全世界蟑螂有千百种,有一种叫“东方蜚蠊”的,Blattaorientalis,它的胃长得可怪,胃里有牙齿和⽑垫,⽑垫叫hairycushions,东西吃进来,牙齿可磨碎食物,⽑垫再把食物过滤,最后营养了自己。其实我佩服这种蟑螂,却不羡慕它,因为它的一贯作业都蔵在⾝体里头,我却希望我出狱后也有牙齿和⽑垫的过程,你们知道那是什么,猜猜看!三共?处长大人?华老师? 余三共:(头摇)猜不到。 史处长:(头摇)猜不到。 华老师:(头摇)猜不到。 龙头:欧卡曾呢? 欧卡曾:(也头摇)他们三位都猜不到,我这国中毕业的更别提了。 龙头:告诉你们吧!我说的⽑垫,就是漂亮女人的 ![]() ![]() ![]() 欧卡曾:啊!听龙头讲话,那么有学问,真了不起,像上一堂课。上到后来,上到女人出来,可见龙头多么洒脫! 龙头:还有更洒脫的呢!国中晋朝时候,印度来了名和尚鸠摩罗什,在草堂寺讲经,后泰的泰⾼祖姚兴以下,带着一千多人到场听课。讲了一半,鸠摩罗什忽然从讲台上走下来,向泰⾼祖说:有两个小孩踩在我肩膀上,我冲动了, ![]() 欧卡曾:龙头现年几岁? 龙头:三十八了。 欧卡曾:龙头还年轻,出狱以后要枕在 ![]() 龙头:是多得很,问题是有两个,第一,要能出狱,不知何年何月;第二,要去枕 ![]() ![]() ![]() ![]() 欧卡曾:龙头说得对,这也是我们小偷的看法,要偷不一定偷得到,不偷一定得不到。我今天真开了眼界,龙头你这么有学问,是大学教授吧?一位大学教授如此平易近人,跟我们下三货 ![]() ![]() 余三共:(指着欧卡曾)你不完全了解龙头。第一,他 ![]() ![]() ![]() 欧卡曾:那真好!男人与男人间一谈到 ![]() ![]() ![]() 龙头:⽩虎星,你知道女人没xx⽑的叫⽩虎,⽩虎还有别的意思,你知道吗? 欧卡曾:好像老是走霉运的也叫⽩虎星,这种人不能跟他合作,一合作你也跟着倒楣。有人一辈子是⽩虎星,一事无成,有人暂时是⽩虎星,像我们都被关在牢里,谁都是⽩虎星呀! 余三共:你xx⽑这么多,还⽩虎吗? 欧卡曾:我是xx⽑多的⽩虎。顺便问一句,龙头,为什么叫⽩虎? 龙头:⽩虎是国中神话中的一个凶神, ![]() 欧卡曾:那你龙头也被关在牢里,凭什么你不⽩虎而我们⽩虎? 龙头:(自负地笑)因为我有本领做青龙。青龙也是星星。作为神话,就是青⾊的龙。不过青⾊到底是什么颜⾊呢?在国中古书《左传》中,是指绿⾊;在《庄子》中,是指蓝⾊;在《书经》中,是指黑⾊。青龙是神话中的动物,但在真的动物世界中,却有个叫“变⾊龙”chameleon的,倒很像它呢!这种只不过二十公分大的动物,生长在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马达加斯加岛上、南亚洲和地中海沿岸。它的⾝体本⾊是⻩、绿、褐⾊,但能 ![]() ![]() 余三共:这么说来,只要不被变⾊龙咬到,只看到它,反倒是吉利的事了? 龙头:没错,是吉利的事,是大吉大利的事。 余三共:有什么吉利呢? 龙头:这种变⾊龙,你挡不住它,它会改变你的一生。 余三共:你是讲你自己? 龙头:也许是吧?至少我在找这样一个人去取法,虽然我不必打着灯笼找。希腊⽝儒学派的哲学家狄阿杰尼斯⽩天打着灯笼找一个人(做手势),讽刺眼前世界是一片黑暗,人不像人。 欧卡曾:打着灯笼那里找得到人?只找得到我们小偷。 余三共:举个改变你一生的例子。 龙头:举一个。国中有一些寓言,比伊索还伊索的寓言。“塞翁失马”便是其中之一,这则寓言说塞上的青年骑师的一匹好马跑掉了,跑到胡人的地区去了,朋友们来慰问他,他爸爸被称为“塞翁”的说:“此何遽不为福乎?”怎么知道这不是好运气呢?几个月后,那匹跑掉的马回来了,还拐回来胡人的好多匹好马,朋友们又来道贺,他爸爸塞翁说:“此何遽不能为祸乎?”怎么知道这不是走霉运呢?这时候一家都是好马,他儿子骑个痛快,一天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朋友们又来慰问,他爸爸塞翁说:“此何遽不为福乎?”怎么知道这不是好运气呢?过了一年,胡人大举⼊塞,打过来了。塞上的壮丁,人人保家卫国,多少人都战死了,这摔断腿的青年无法作战,逃过一劫,活了下来,这就是有名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寓言。这则寓言很普通,很多人知道,但却不知道解释它的真髓。《淮南子》书里写这则寓言,只解释到“福之为祸,祸之为福,化不可极,深不可测”事实上,塞翁老先生固然有“塞翁哲学”却少了“管仲哲学”什么是“管仲哲学”?⾼人面对人生,有他信仰的一些人生哲学,这种哲学可点出的有很多,其中最昅引我的是“因祸为福说”大历史家司马迁评论管仲,说“其为政也,善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人间的事,几乎都不脫“祸福倚伏论”就是老子所说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种理论衍发出人对祸福的控制到底有无能力问题,有多少能力问题。对⾼人来说,《孟子》的答案是说“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淮南子》的答案是“祸之来也,人自生之;福之来也,人自成之。祸与福同门,利与害为邻”这些哲学都显示了祸中有福、福中有祸,祸福是一家的、是相贯的。照“塞翁失马”的老看法,塞翁对祸福之来,一律违规处理,表示无能为力,但对管仲说来这不只是看法问题,而是作法问题,祸来了,他可以“因祸而为福”使不利转变成对他有利,换句话说,管仲相信人对祸福有控制能力,他可以并且善于因祸而为福,把失败转化为成功。《史记》书里记载的这个“管仲哲学”范围是“其为政也”的,就是特指在政治方面他有因祸为福、转败为功的本领,其实“管仲之器小哉!”他这种哲学,实在应该推而广之,适合人生的各方面。人生有多少不如意的事?照晋代贤者的估计“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现代的⾰命狂又重新估计,说不是十居七八,是十之八九。这么大比例的不如意事,全靠无所事事听其自然的塞翁哲学,固然可以善自宽解、随遇而安,但总觉得太消极了、太无为了、太听天由命了、太不管仲了。所以,我不能完全欣赏“塞翁哲学”我比较喜 ![]() 欧卡曾:(大声拍了地板一下)绝透了!绝透了!龙头讲到后来, ![]() ![]() ![]() 余三共:(气愤)你们这么可恶! 欧卡曾:我们偷不到,就这样可恶。你倒了楣,闯了空门,空忙一场,当然要报复。 余三共:报什么复?报复是对跟你有仇、结梁子的人,或对不起你的人,是你偷人家,人家没对不起你,你报复个什么? 欧卡曾:报复他们有钱,钱怎么来的?钱都是好来的吗?财产为什么他们有,我们没有? 龙头:欧卡曾除“贼不空手”哲学外,又有哲学了。他这种哲学其实和十九世纪法国的蒲鲁东在《什么是财产》一书里说的完全一样。蒲鲁东说“财产是窃盗”人类的资源就这么多,你多我少,有你无我,所以,在人类整体资源上,你的财产,其实是不义之财,欧卡曾要偷你,是以盗偷盗,所以,欧卡曾偷人家,他绝不心软,也不手软,如果兼做“采花大盗”他也不能 ![]() 欧卡曾:谢了,龙头,多谢了。我就崇拜黑人的大黑 ![]() ![]() 余三共:(对龙头)这小子有种族歧视呢。 龙头:至少在 ![]() 欧卡曾:在 ![]() 龙头:至少国美第三任总统杰佛逊反对你这话,因为⽩人的他,在 ![]() 史处长:我要英国皇家情报学校受过训,知道一点英美历史,据我所知,杰佛逊主张平等。 龙头:没错,但他搞的,是他的黑人奴隶中的女奴。主子搞女奴,是平等吗?如果是平等,那是国美⽩人的平等。国美⽩人可信吗?全世界,国美⽩人最不可信,因为他们窃盗了人类最大的资源,包括女黑人的 ![]() 欧卡曾:(试探的表情)龙头喜 ![]() ![]() 龙头:我没见过,也不会喜 ![]() ![]() ![]() ![]() ![]() 余三共:龙头对女人的黑⽩没有歧视,但对是非的黑⽩有歧视。龙头主张大是大非。 欧卡曾:我们是下层社会的人,我们不懂大是大非,但我们懂大鱼大⾁、懂大打出手、懂大吹大擂、懂“大锅炒”? 余三共:什么叫“大锅炒”? 欧卡曾:这你就不懂了,你们大学生就不懂了。“大锅炒”是我们这些小混混,或五六个、或七八个,在外面又吃又喝,谁有个新把到的马子,也约来一起吃喝,然后一起出来晃,找个空屋、教室或草地,大家就轮奷了她,一个一个上,上得那小马子哭得叫得死去活来,大家快乐极了,这就叫“大锅炒”… 余三共:(突然暴怒,忽地跳起来,快速以食指前后戳指着欧卡曾)王八蛋!你们这群王八蛋!你们太可恨了!太忍残了!你们这群王八蛋!王——八——蛋! 龙头:(全房错愕时,神⾊夷然)三共啊!你可以生气,但也别生这么大的气嘛,欧卡曾只是向我们说说他们小混混们的生活方式,你的反应太义愤填膺了,你吓坏了他,也吓到了每一个人。 余三共:他们真太可恶了!太忍残了!太没⽔准了!他们这样对女孩子,他们居然轮奷她,这些脏东西!強xx都不对,怎么还可以轮奷,⼲什么“大锅炒”真是王八蛋!太可恨了!太忍残了! 龙头:的确如你所说,但你也犯不上对欧卡曾个人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认识你三个月了,从来没看到你这么 ![]() 余三共:(望着窗外,摇着头)龙头啊,不要问了吧(突然躺下来,把头埋在被里)! 龙头:(双手向下按,要大家安静)三共可能有点累了,让他休息休息吧! 史处长:我们谈点别的。刚才三共说龙头对是非的黑⽩有歧视,说龙头主张大是大非。 龙头:三共说得对。我这个人是非分明,黑的就是黑的,⽩的就是⽩的,我不会说欧卡曾有一个⽩庇股,那是颠倒黑⽩。因为黑⽩分明,我碰到事情总是不问别的,先问黑⽩。例如你说要介绍个瓜子脸的女朋友给我,我的注意力不在瓜子脸,却先反问你是黑瓜子还是⽩瓜子,所以,有时候会因过分认真而有点孤立。我觉得男人一生,能够成为男子汉最重要,坚持是非分明,即使独来独往,陷⼊孤立,也要做男子汉。当然不独来独往,有一堆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做,更好。要分几个男子汉成分给他们。 史处长:那你自己岂不减少了? 龙头:他们是我的“分⾝”我是百分之百,他们也是。像孙悟空撒出毫⽑一样,个个都变成孙悟空。 史处长:原来你是可以分的。 龙头:不但可以分成别人,也可以分开自己。 史处长:分开自己? 龙头:分开自己,就像三共自己跟自己下棋一样。也许人们会问,怎么能这样?三共不是说过吗,人本来就有两个我。岂止两个,三个四个也不一定。 史处长:这就是心理学上的双重人格、多重人格吧? 龙头:解释上,比心理学上的要宽。因为所谓双重,有时候是精神与⾁体分成两个,不一定是大脑分成两个。 史处长:不但可分成别人,也可分开自己,除了下棋以外,请龙头举例举例。 龙头:记得《湖滨散记》的作者的话吗?梭罗坐牢的时候,他说他“从不曾想到我是给关起来了,⾼墙实在等于浪费材料…他们 ![]() 史处长:不自由中有自由,这么说来,是不是自由以后、出狱以后,就更自由了,从此没有不自由了呢? 龙头:这可未必。 史处长:为什么,这不有点被 ![]() 龙头:不是,而是另一种心境纠 ![]() ![]() ![]() WhilethereisalowerclassIaminit。 WhilethereisacriminalelementsIa摸fit。 WhilethereisasoulinprisonIamnotfree。 只要有下层阶级,我就同侍; 只要有犯罪成分,我就同流; 只要狱底有游魂,我就不自由。 真的“我就不自由”夏禹不自由,后稷不自由,斯宾塞不自由,戴布兹不自由。——所有伟大的 ![]() 史处长:听了龙头这番话,心境的确完全不同了,但还免不掉一种忧心,孔子不是说“仁者不忧”吗?自己忧心忡忡,反过来说,是不仁了吧?本来是⿇木不仁,怎么忧国忧民也不仁了? 龙头:孔子说“仁者不忧”他错了。范仲淹不仁吗?他“先天下之忧而忧”;文天祥不仁吗?他“悠悠我心忧”仁者悲天悯人,仁者无奈,仁者忧。仁者“生年不満百,常怀千岁忧”仁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忧”范仲淹说“后天下之乐而乐”他也错了。天下大乐以后,仁者又别有所忧了。 欧卡曾:听了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的话,翻来覆去,都是大道理,我们听不懂。但有一点,我们懂了,就是龙头口中的什么兄弟兄弟,我们道上的人,很讲究这些,比如说,我在公车上扒了人的钱,被你看到,你不吭气,下车后,你拍我肩膀,要我分一半给你,我就会揍你;但你拍我肩膀,说一句切口,说:“老兄,我们拜个小把吧!”我就不会揍你,并且分一半给。为什么?因为你说了行话,你也是道上的人,见者有份,你是兄弟,这是我们黑社会的行规。 史处长:你们的行规很有趣。我们只知道义结金兰、“拜把子”不知道还有“拜小把”的这门学问。 欧卡曾:不是学问,是规矩。 龙头:这叫“盗亦有道”你们的规矩还有很多吧?“贼不空手”啦、“拜小把”啦,还有什么,代表你们的信仰、人生观? 欧卡曾:还有一个最务实的,就是“就在今天、就在今夜”比如说我们偷了一只手表,今天把贼物脫手,只卖一百元,明天可卖一千元,今天就卖,一百元拿到手,就在今天花掉、就在今夜花掉,而不等到明天卖一千元。明天,对我们太遥远了。明天是什么,明天可能天灾、可能地震、可能飞来横祸、可能被条子抓走,明天不可靠的一千元不如今天可靠的一百元实惠。我们相信“就在今天、就在今夜”我们没有明天,也不希罕明天、也不要明天。我们没有未来,今天就是我们的未来。你们不要怪我们太现实,其实我们很务实,我们只活生生的活在今天,活在可靠的今天,谈明天⼲嘛?明天在那儿(两掌向上翻)? 龙头:(点着头)你这小子也不无道理,你这种“贼的人生观”也不算全错。如果明天天塌了,你今天过得真很务实。 欧卡曾:我们不但“就在今天、就在今夜”我们还有更务实的,就是“就要现金”一切你认为你所有的、不能化为现金放在口袋里,就不算为你所有,在紧要关头,变现、折现、兑现才是真的,不能变成现金的东西,都是假的。 龙头:佛兰克林说世界上三样最可靠的东西是老 ![]() ![]() 欧卡曾:什么是侠盗罗宾汉? 龙头:罗宾汉是十二世纪时英格兰中部休伍德森林SherwoodForest中的胡子——我们东北人叫強盗作胡子。休伍德森林是皇家森林,罗宾汉出没于此,显然有跟府政过不去的意味。罗宾汉“盗亦有道”他劫富济贫、惩贪除暴、侠骨柔情、光明磊落。八百年来,他的轶事众口相传,多少民歌与传奇,都以他为主角,他成为正义的化⾝。但这些正义,却是以趣味、奇情、快乐、生动、悲壮的形式行使,一点也不枯燥。罗宾汉有恩于匹夫匹妇,但他未尝没有心理准备,准备匹夫匹妇的忘恩负义。像是黑泽明笔下的七武士,功德圆満后,却落得匹夫匹妇的冷眼。自古以来,英雄豪杰对世态人心,早就有苍茫与大度的了解。匹夫匹妇是现实的、健忘的、嫉妒的、忍残的、不可恃的。但英雄豪杰并不因此就心灰意懒,他们还是要在夹道 ![]() ![]() ![]() 欧卡曾:龙头,你看来是文明人,并且 ![]() 龙头:一点没错,我喜 ![]() 欧卡曾:我喜 ![]() 史处长:龙头啊,你看欧卡曾贼眼溜溜的,看中了你那件袍子了。 龙头:这件袍子三共最喜 ![]() ![]() 欧卡曾:(试探的表情)我可以过来摸摸它吗? 龙头:(笑)只要不拿,摸摸可以。 欧卡曾:(边摸⽪袍)⽑真好!⽑真好!⽑真好!⽑——真——好! (牢门咔嗒开了,班长伸手指向史处长。) 班长:史处长,接见!你律师来了。 史处长:(抓起手边的文件)等了这么多天才来,真该死(哗啦哗啦拖着脚镣出去,门又咔嗒关了)! 欧卡曾:(好奇)龙头啊,处长大人这么大的官,怎么挂上了?我是说,怎么戴上脚镣了? 龙头:他被判了死刑,判了死刑都挂上,这是牢里规矩。 欧卡曾:什么罪啊,这么严重? 龙头:共产 ![]() ![]() 欧卡曾:刚才你不是说他是“专抓共产 ![]() ![]() ![]() ![]() ![]() 龙头:说得也是啊,他如果是共产 ![]() ![]() ![]() ![]() ![]() ![]() ![]() ![]() ![]() ![]() ![]() ![]() ![]() 余三共:(坐起来)比起游全球,除了华老师外,一般人所受的刑求真不算什么了。 龙头:真不算什么了。我有一个朋友,长得壮壮的,反应又有点迟钝,他出狱后,我请他吃饭,我问他被刑求的情形,他笑着说只被打了耳光,没被刑求。我说听说耳光打得连你牙齿都给打掉了,这还不算刑求吗?他说:“太轻了,不算!”他这话说得多么气派,这句“太轻了,不算!”使我想起国美拓荒时代的英雄丹尼·蓬。丹尼·蓬的家人是一七一七年从英国移民到美洲的。年轻的他,曾驾着篷车,跟印地安人周旋。他亲眼见过自己人被印地安人剥过头⽪。他多年深⼊蛮荒的勇敢和经验,使他多次死里逃生,成为开拓史上的传奇人物。有一次,丹尼·蓬的十四岁女儿和两个同伴,驾小舟搁浅,被印地安人俘去。丹尼·蓬出发找寻,千辛万苦,得以救人而出。他们一行,长途跋涉,偶然间看到一份《维琴尼亚公报》,才知道国美独了立、才知道他们已成了国美国民。正因为丹尼·蓬是蛮荒探险的好手,所以他浪迹其中,不以险为险、不以苦为苦。有人好奇,问他有没有在森林中 ![]() ![]() ![]() 余三共:真是气派!真是气派! 龙头:更气派的,我们也不要忽略了,那就是调查局的拍案惊奇,再回头看看武汉大旅社命案,说当时他们杀姚嘉荐,是把他按住,打了三针巴拉松农药,但是怪就怪在孔针上,连续打了三针,现场是漆黑的、被害人是掙扎的,居然连续三针都打在同一部位、同一孔针上,这可能吗?并且明明可以一针毙命,为什么不一次打完?难道是怕死得太快不成?更妙的,是说巴拉松农药是台大陈华洲教授提供的,但事实上,陈华洲教授是台大工学院的,对巴拉松农药一无所知,甚至巴拉松洋文怎么拼都不知道。并且,巴拉松是管制的,要申请才能买到,也从无申请记录。据他供述,调查人员自口袋里取出写有Barathion的小纸片強迫他照抄承认,他无奈照写后,不久调查人员又来说:“我们副局长说,要将B字改为P字才对,你要再写过。”他“处此环境,迫得照他的意思,将原来的名称Barathion改为Parathion,现在案卷里,仍有我涂改的原来笔录存在”虽然证据和其他证人都证明 ![]() ![]() 欧卡曾:我也是啊!也宁愿做别的,什么犯都成,就是别做共产 ![]() ![]() 龙头:杀人犯也没那么好做的。武汉大旅社命案的游全球最后受不了了,承认是杀人犯,但是不行,还要他咬出别人来。他说要咬谁啊,请告诉我。但调查人员又不肯提示,这不是怪事吗?其实这是不了解办案心态的缘故。以我的案子为例,他们 ![]() ![]() ![]() ![]() ![]() ![]() ![]() ![]() 余三共:龙头分析办案的心理状态,真是⼊木三分。这正说明了他们存心制造冤案、假案、错案,却不直截了当,写好口供, ![]() 龙头:最后犯人盖指模的时候,为免事后纠纷,有时还拍照存证呢。游全球的例子就是。据我所知,这种盖指模的方法还算是客气的。有个人叫余掁邦,他本是调查局⼲员,因为被自己人整,变成“匪谍”他跟我说,他很內行,知道不能盖指模,他始终拒绝盖指模。但也没用。他口供上的指模,是他被打昏后,被办案人员按他的手盖上去的。——反正这些人要你的指模盖上口供,他们是不愁没办法的。 余三共:我不懂的是,案子纵使成立了,最后还是要移送法院审理的,难道法官也不主持一点正义吗? 龙头:法官?别提什么法官了!法官不都是国民 ![]() 余三共:武汉大旅社以外的案子呢?法官的表现有没有好一点? 龙头:我举个景美翁媳命案给你领教领教。案子说一个六十六岁的老头子张国杰借钱不遂,杀了老朋友和老朋友的媳妇。他的案子,经地院判决、⾼院判决、⾼院更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最⾼发回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前后共经二十三次。每次死刑或判一个,或判刑两个,共判死刑十九个,参与的法官地院一人、⾼院三十三人、最⾼五十五人,前后共八十九人。几乎每一个法官都轮流到了,并且一轮流再轮流了。法官一路判他死刑。但说杀人,得有凶器,凶器是什么,始终描写不出来。还是一个法官叫林晃的聪明,他头摇晃脑,铁口直断,说是刀。林晃的判决书说行凶时“顺手检取一刀”既然就地取材,当然刀是苦主家里所有。但苦主却到庭证实:他们家里并没有钝器或刀类被人拾取应用或遗失。这样看来,法官林晃所谓“顺手检取一刀”这把刀,竟从何处飞来?这不是“老林飞刀”式的奇事吗?何况,第一审时传承辦刑警,问刑警:“凶器呢?”刑警答:“一铁锤,现仍在我们处。”试问凶器如为刀,这把铁锤,又怎么 ![]() 余三共:后来呢? 龙头:后来凶手坐牢坐到七十五岁,才被我喊冤给喊了出来。我点名批判了八十九个法官,恨我的人中立刻多出了八十九个,并且都是法官。 欧卡曾:为了你喜 ![]() 龙头:(正⾊)人命关天的事,不是闲事! 欧卡曾:龙头啊,听了你讲的这些倒楣犯人的故事,只听到被害者的下场,没提到害人者的下场,这些害人的王八蛋,这些办案人员,都到那里去了呢? 龙头:那里去了?升官了、发财了、领破案奖金了、团结在领袖周围了。当然,有的也有现世报,也坐牢了。 欧卡曾:他们也坐牢? 龙头:照坐不误。他们因为争权夺利,內部发生恶斗,也有被斗到斗臭斗到牢里的时候。你绝对想不到,当年一手包办武汉大旅社命案的调查局堂堂大处长,就和你关在一起,就是刚刚那一位! 欧卡曾:(吃惊)是他?原来是他! 余三共:(吃惊)是他!原来就是他! 华老师:(吃惊)原来就是他,真想不到! 余三共:(动气)这王八蛋,龙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早就感到他不是好东西! 龙头:他一直和你我住在同一个房间內,没机会告诉你,当着他的面,总不好太使他难堪。 欧卡曾:天哪!我只不过偷点东西,竟跟这票人关在一起,阿弥陀佛保佑呀! 龙头:你别妄想了,阿弥陀佛也保佑不了你,阿弥陀佛也被处长大人徵收了。你知道吗?他也信了佛,整天大声念佛,念佛以后,口中连说:“报应!报应!”就是忏悔他过去,只是不知道是真忏悔还是假忏悔。他大声念佛,声声不断,至少有一声应和武汉大旅社命案时他非刑拷打被告有关吧? 欧卡曾: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余三共:不错,是有这么一句话,可是真未免太便宜他们了吧?他们信了佛不说,居然还成了佛,实在没道理! 欧卡曾:至少放下屠刀是好的,不杀生了。 龙头:也未必吧?你知不知道,这牢里右面墙上还有破纱窗,左边牢门和下面送饭送⽔倒垃圾的这个小洞却没有,蚊子就有来头了。蚊子一多,赶也赶不走,处长大人没办法,就用扇子把墙上的蚊子一一拍死,一边拍一边说:“这不是杀生,这是打沈之岳!这是打沈之岳!”他说的沈之岳,就是调查局局长,局长把处长大人打成共产 ![]() 欧卡曾:哦,我明⽩了,原来处长大人信佛是这样信的,原来信了半天,还有两个面。 龙头:两个面还算客气的呢!你知道《西游记》猪八戒的师⽗唐僧吗?他的真名叫玄奘,他从西天取经回来后,翻译有《十一面经》,说有十一面观音佛像,(做手势)佛像正前方三面做慈悲相,左边三面做瞋怒相,右边三面做⽩牙上出相,后方一面做暴恶大笑相,上头一面做佛面相。如今处长大人若成了佛,十一面是不够的,一定得匀出一面做特务相才成。你说对不对? 欧卡曾:哈哈,龙头真有意思,特务相是什么模样? 龙头:人面兽心改成兽面兽心就得了。你看看史处长,是不是兽面兽心? 欧卡曾:难道坏人就没有好相吗? 龙头:有的也有,像你们奉化老乡长蒋介石就是,这个人长得不错,老了尤其好。注意啊,我也讲敌人优点。总统大人比起处长大人来,就如同阎王老爷比起牛头马面来,总该像样一点。不过你得注意,他的照片,除了洋记者照的,都由一个专门摄影师拍的,然后统一发给各报社,所以你看到的,是修了版的特定角度,看起来慈眉善目也好、神采奕奕也罢,还是动过手脚的。所以,真的奉化人到底什么德行,还有待了解,只是有一点敢断定的是,蒋奉化的庇股,一定没有你这王奉化的黑,恭喜你了,欧卡曾。 欧卡曾:(笑)龙头,真谢了,龙头…听,脚镣声来了,处长大人回来了。 余三共:(倾听)真的,你的听力这么好? 欧卡曾:听力不好,做贼要倒,那还成吗? (牢门咔嗒开了,史处长边骂边⼊,门又咔嗒关了。) 史处长:( ![]() ![]() ![]() 余三共:(奚落)处长大人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 史处长:他妈的说我是共产 ![]() ![]() ![]() 余三共:文天祥可有《正气歌》,上面可写的“鼎镬甘如饴”鼎镬是大蒸笼、大汤锅吧,把他给蒸死烫死,他说他都不怕。 史处长:那是一千年前的事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现代的科学多进步!文天祥那时候有电吗?可以被“摇电话”那种刑摇得你庇滚尿流吗?文天祥那时候有汽油吗?可以被“杀猪”那种刑灌得死去活来吗?文天祥那时候有西医和听诊器在旁伺候吗?可以一边给你受刑,一边由医生听你心脏,让你⾁体上痛苦到极限,却不会被刑求致死吗? 欧卡曾:什么是“杀猪”? 史处长:“灌⽔灌汽油”戏称为杀猪,将人像待宰的猪一样,绑吊起来灌⽔、灌汽油。灌⽔或灌汽油时,用 ![]() ![]() ![]() ![]() ![]() ![]() ![]() ![]() ![]() ![]() ![]() ![]() ![]() ![]() ![]() ![]() 余三共:只听过养猫养狗养汉养小老婆,从没听过养证人的,太琊门儿了。 史处长:就这么琊门儿,它就活生生的发生在国民 ![]() 余三共:(奚落)不过,话说回来,这些 ![]() 史处长:(不悦)也别全赖调查局吧,这种抓人整人刑人的单位可多着呢,而且都花样百出,也别全赖到调查局头上吧! 余三共:你是调查局的处长,你不是说你不刑求 ![]() 史处长:(犹豫)哦…哦…我是说我不刑求。 余三共:那你手下呢? 史处长:我手下应该也不。 余三共:以你处长大人这么精明,如果你手下刑求,他们会瞒你吗?能瞒你吗?瞒得了你吗? 史处长:(犹豫)哦…哦…别提这些事了,我信了佛,一切都是报应、报应!今天律师告诉我,我声请覆判后,覆判时间在军法局要三个月,也快下来了。律师说我大概可以改判无期徒刑,那时候我会被移送到其他单位服刑了,我们就拜拜了。无期徒刑有假释的机会,我假释出来,会跟住在楼上的我太太一起出家,我当和尚,她做尼姑。我们没有小孩,只养了两条狼狗,我最喜 ![]() 龙头:“旧时处长堂前狗,牵⼊调查局长家。”这是我改写的唐诗。处长大人啊,佛教徒,可不能恨人哟! 史处长:好吧!那就不恨吧!可是,说我什么都可以,说我是共产 ![]() ![]() 龙头:多少年来,国民 ![]() ![]() ![]() ![]() ![]() 史处长:可是,不论怎么恶有恶报,我也不该戴红帽子而判死刑啊,总该换一顶啊。 龙头:红帽子有什么不好?说不定光荣得很呢。你阁下是民国以前生的,生为帝国之民,死为共产之鬼,将来说不定共产 ![]() ![]() ![]() ![]() ![]() ![]() 史处长:可是,我一直是国民 ![]() ![]() 龙头:哈哈!你嫌罪名少吗?你喜 ![]() ![]() 史处长:那你龙头呢?你不是也被判叛 ![]() 龙头:我的真罪名只有一个,就是“挖府政的 ![]() ![]() ![]() ![]() ![]() 史处长:岳飞和耶稣都没有辩,他们都了不起。 龙头:耶稣只是没有辩而已,但不如国中的岳飞。因为岳飞在被抓的时候还会笑,他不但不辩,还能笑着不辩,这才是真正的⾼!基督徒的耶稣会笑吗?我的岳飞会笑。 史处长:你说你是岳飞? 龙头:我不是岳飞,我没有府政来效忠。 史处长:你说你是耶稣? 龙头:我不是耶稣,我没有天国来骗人。 史处长:那你是谁? 龙头:我谁也不是。我只是嘲笑罪名的那种家伙。我是救世人的人,但却以骂世为手段;我是愤世的人,但却以玩世为手段… (牢门咔嗒开了,班长向欧卡曾招手。) 欧卡曾:(指自己鼻子)我? 班长:不是你是谁?给我出来。 (欧卡曾下,牢门又咔嗒关了。) 龙头:看来欧卡曾最单纯,他算是偷世的人,他要偷这个世界,也以偷为手段。他没有矛盾,只有统一,他也不辩论他的罪名。因为罪名不是阶下囚所能决定的。《伊索寓言》里写狼要吃羊,羊就是羊,它竟傻不 ![]() ![]() ![]() 史处长:欧卡曾的问题是他的行为是犯罪,罪名又是真的。而你龙头和我,我们都没犯罪,罪名也是假的。所以愤愤不平。 龙头:你说你做走狗,结果兔死狗烹,愤愤不平,那我们呢?我们没有同流合污的,是不是更不平了? 史处长:(点头)你们有理由更不平。 龙头:我觉得处长大人的想法愈来愈进步,愈来愈慈光満面了,这是信了佛的好处吧? 史处长:坦⽩说,信了佛的效果还不太知道,但是判了死刑倒使我有点大梦初醒,龙头夸奖我的表现,也许正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余三共:(奚落)死刑这么灵吗?判个死刑,就使处长大人立刻脫胎换骨,这样说来,死判是最好改过迁善的教育工具了? 龙头:法国的蒙田说:“学习哲学即是学习如何去死。”学习如何去死也不一定全靠学哲学,死刑判下来,脚镣戴上去,你就开始学死了,不是吗? 史处长:唉!学死难,学活也不容易,这样活着,人都快疯了,快给 ![]() 余三共:请问题龙头,在牢里被 ![]() 龙头:大有人在、大有人在。但是处长大人不会。 余三共:为什么? 龙头:处长大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英国皇家情报学校毕业,调查局首席处长,做过大官,见多识广,绝非一般市井小民,不容易被 ![]() 余三共:龙头是说一般市井小民容易被 ![]() 龙头:没错。我举个例子。一个外省军人叫孙成家,他成了家,带着老婆随部队到了湾台,退伍后,摆了个面摊子,生了个儿子,叫孙庆林。这儿子生了一场发⾼烧的大病,病后眼神怪怪的,医生说脑神经出了问题,长大后可能精神上的障碍。后来孙庆林从小学念到初中,有一次跟同学打架,头部受伤,此后就常问些怪问题,像“什么时候我能当总统?”之类,怪吓人的,医生说只要不受太大的刺 ![]() ![]() ![]() ![]() ![]() ![]() ![]() ![]() 余三共:军法官这么黑暗,在司法部门的司法官总该好一点吧? 龙头:好个庇!以法官钟曜唐办的吕安仁杀人案为例。法官钟曜唐说吕安仁犯了杀人致死的罪,被杀的是梁金木, ![]() 余三共:法官这样 ![]() 龙头:受什么处分?只要得到上级长官的青睐,还会步步⾼升呢!钟曜唐后来就变成又首席又院长呢。 华老师:伤天害理呀! 龙头: ![]() 余三共:龙头不相信天理,只相信正义,而正义乃是有力量的好人自己争取来的。 华老师:像刚才谈到的孙庆林杀宪兵的案子,孙庆林精神病还判十年,那个牢怎么坐啊? 龙头:怎么坐?照样龙蛇杂处、 ![]() ![]() ![]() ![]() 华老师:你说的这些精神病例子都太吵了,就没有安静一点的精神病吗? 龙头:谁说没有啊?就在我们十一房斜对门,就有一个啊。斜对门是小房间,最右边是三房,你听过三房有声音出来吗? 华老师:你这一提,好像真没听到过三房有什么声音。 龙头:三房没有任何声音,有一个人单独住在里面,他陆大籍,平头,黑黑的,面目瘦弱。他的最大特⾊就是不说话,也不看书、写字,也不出来放封,也不提出任何抗议和要求,对外界的一切,一概不理。他每天没有一点声音的活着,像个鬼似的,令我十分好奇。我对他的任何关切,如送食物、用品给他,他也一概不理。有一次寒流来了,监狱官加发毯子,沿房开门,问寒问暖,问到这位第三房的怪人,也全无反应。我比照古代不说话的“息夫人”的故事,把这怪人取名为“息先生”他这种一句话也不说、一点声音也没有的囚犯,为我生平仅见。我想他一定是受了人生最大的刺 ![]() 华老师:什么“候保队”? 龙头:做了政治犯,判你十年,你以为坐牢坐十年就出狱了吗?你错了,坐満十年要出狱,得办出狱手续,手续有许多道,最重要一道是要有保人保你出来,你出狱后,一切行为唯保人是问。你是政治犯,谁敢保你啊?没人保,坐満十年也没用,调到火烧岛“候保队”就是等候保人出现的队,保人何时出现,天知道。有个政治犯叫王诚,坐了七年牢,却在“候保队”候了八年,才熬到一位乡亲表哥看不过去,把他保出来,判七年,却坐了十五年的牢才出狱,这还算好的呢。有个政治犯叫李国安,无亲无友,在“候保队”苦等,他拚命做贝壳画,就是用海边捡到的五顔六⾊小贝壳粘在一起做成的土里土气的所谓民间艺术,希望赚点钱来买个保人保他,结果钱没赚够,人就病死了,买保的积蓄,最后变成魂断孤岛的丧葬费了。我看我们的邻居,三房的“息先生”早晚也要魂断孤岛了。 华老师:这叫什么七年啊、十年啊、十五年啊有期徒刑,没有保,判一年也等于是无期徒刑啊! 龙头:你真会换算,事实就是这样。 华老师:记得法律不是明明规定执行期満者,应该在期満后的“次⽇午前”放人吗? 龙头:你怎么老是在无法无天的地方谈法律! 华老师:保人那么难找吗? 龙头:国中古话说:“不做公、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怕惹⿇烦本是国中小市民的传统,何况保个政治犯,做了保,说不定什么时候滾进“国特的逻辑”中,你就自己也坐牢了。 华老师:有这么严重?做保也要冒险? 龙头:为什么没有?不要说做保,连做律师都要冒险。律师林颂和在《自由国中》杂志案时参与辩护,被暗中记了一笔,后来又替涉匪案的姚勇来辩护,被抓起来算总帐,刑求时连脚趾甲都给拔掉了,理由是:“你一定是个匪谍律师,你如果不是匪谍,为什么要替姚勇来辩护?”这就是我说的“国特的逻辑”你一滾进这种“国特的逻辑”你不但跳到⻩河洗不清,并且一边洗一边哭笑不得。 余三共:“国特的逻辑”? 龙头:“国特的逻辑”国民 ![]() 余三共:这就好像你家里被偷了,你去报警,察警说:“小偷不偷别人,就偷你,这就是你家被偷的原因。” 龙头:对了,你真是神童,你学会“国特的逻辑”了。其实,这种令你哭笑不得的逻辑,在国民 ![]() ![]() ![]() ![]() 余三共:愈来愈精彩了! 龙头:还有更精彩的逻辑呢!那就是国特的祖师爷的逻辑。蒋介石把湾台省 ![]() ![]() ![]() ![]() ![]() ![]() 余三共:蒋介石的⽝子蒋经国不立威吗? 龙头:怎么不立?当时国民 ![]() ![]() ![]() (全房大笑。) 余三共:是那 ![]() ![]() 龙头:也不能这么说,蒋经国的原案是想人不知鬼不觉的消灭情敌的全⾝。有一次任显群在办公室,忽然被一形跡可疑的人行刺,结果行刺未成,刺客被扭送察警局刑警总队。任显群派他的主任秘书等两人去了解,刑队警长请他们等一等,结果等到晚上十一点,才告诉他们说刺客已经跳楼杀自了;至于刺客的⾝份背景和行刺动机,只说很复杂,內情却不透露,这不是很奇怪吗?并且,刑警总队侦讯室窗户外面都有铁栏杆,人怎么跳得出去啊? (外面有脚镣声,牢门咔嗒开了。欧卡曾进来,左脚戴着脚镣,脚镣另一端,却戴在一个青年人脚上。) 士官长:(对华老师)华老师,你要换个房间,请收拾行李。(对龙头)龙头啊,抱歉要把这两个小混混放到这房里。两个小混混居然在监狱官面前争吵,还却起手来,我们的法子就是谁和谁吵架动手,就两人挂在一起,让你们吵个够打个够。龙头啊,对不起,来的人太多了,只好把你的房间也挤一挤。 龙头:没关系,没关系“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让我也见识见识人间万象。尤其这房间里多了这么多戴脚镣的,拖拖拉拉、哗啦哗啦,使我想起国中古代砍掉脚或脚趾头的刖刑。就是《孙庞斗法》故事中那个“孙膑”的“膑”字那种刑。孙膑被老同学庞涓陷害,砍去了脚,他虽然最后得到了胜利,可是却失掉了名字,大家都叫他“孙膑”谁也不知道他的本名了。古人用刖刑整人,范围很宽,偷车的,刖;跳城墙的,刖;向统治者扯谎的,刖。《韩非子》记楚人和氏璧故事,和氏得了宝⽟,向统治者拍马庇,可是统治者不识货,先后被“刖其左⾜”又“刖其右⾜”他哭的时候,人家还告诉他:“天下之刖者多矣!”可见这种整人法多普遍。《左传》、《晏子舂秋》、《孔子家语》、《说苑》、《庄子》等古书里,到处都有刖的记录,举不完的。我们现在说“踊跃参加”的“踊跃”不知道“踊”字就是被刖的人所穿的鞋,普通人穿的鞋叫履,古书里有“踊贵而履 ![]() 士官长:不瞒龙头说,我是神仙、老虎、狗。为什么?我一看到老婆,就是神仙;我一看到囚犯,就是老虎;我一看到长官,就是狗。我们是奉命办事,请龙头包涵。 龙头:(大笑)士官长真会说话。 士官长:不过我一见到你龙头,我就是人了。因为龙头是真正的人,我们虽然披上了这层⽪,但在制服底下,还是佩服龙头佩服得不得了。 龙头:多谢士官长抬爱。借问一句,士官长要把我们的华老师送到那儿去呀? 士官长:换个房间、换个房间,你们十一房共产 ![]() 华老师:(抱住行李)好了,各位保重了,尤其多谢龙头的照顾。 龙头:那里的话,华老师保重了。我有一个朋友说:“我过去逃难逃久了,全部家当,一背就走。所以今天养成习惯:我的全部财产,只要一背就走那么多。”另一位朋友说:“这有什么稀奇!我的全部财产,只要一提就走那么多,我比你的习惯还要好。”我在旁边听了,忍不住想,真的,一提就走的速度,的确⾼于一背就走;一提就走的重量,的确低于一背就走。他们都是逃难专家,他们逃得心有余悸,他们不再有“恒产”了,因为他们没“恒心”了。他们的“恒产”只在一提一背之间,他们随时准备仓皇就道,因为他们夜午梦回,耳边经常有炮声一响。如今华老师的全部财产,也称得上一提就走了,不必夜午梦回,只要⽇正当中,只要耳边有士官长一声令下,你就准备换房了。 华老师:(苦笑)坐牢的人不说再见,多谢了。没想到一辈子逃难,最后逃到牢里来了。 龙头:(笑)你逃难于先,自然难逃于后,人生一世,坐坐牢也不错呀(拍华老师肩膀)!早睡早起,一⽇三餐,有梦就醒,有房就搬,没大没小,没洞可钻,虽有xx⽑,不能通奷。 (全房大笑,士官长带华老师下,牢门咔嗒又关了。) 余三共:欧卡曾,这小子叫什么? 欧卡曾:他也姓王,叫王八蛋。 余三共:不要胡说。怎么两人打起来了? 欧卡曾:他跟我不同案,他是流氓。我们在外面认识,有点小梁子,刚才一见忘了是在牢里,就打起来了。 余三共:(对新进房的青年)你叫什么? 王九胆:我叫王九胆。七八九的九,胆子大小的胆。 欧卡曾:他叫王九蛋,说他王八蛋还抬举他呢。 余三共:八九不离十,有没有王十蛋? 欧卡曾:他弟弟就是王十蛋。 王九胆:就是你! 欧卡曾:你! 王九胆:你! 欧卡曾:你! 王九胆:你! 余三共:好了,都给我闭嘴,不要吵了,坐下来。欧卡曾,刚才监狱官叫你出去⼲嘛?是不是打老子们小报告? 欧卡曾:(抬头,伸出右手食指,向天花板一指听窃器)有这个东西,还要我小报告?一切它都报告上去了。 余三共:那找你出去⼲嘛? 欧卡曾:找我出去查我的案子案情,顺便查问我为什么赞美⽑泽东。 龙头:哈,我懂了。每间牢房⾼⾼在上的天花板上,都有一个扩音机,扩音机是个“大嘴巴”也是个“大耳朵”要情况时候它播出监狱方面的命令、号音与音乐,你不听不行,所以是大嘴巴;没情况时候它不声不响,但却是个听窃器,由央中系统逐房菗查,隔墙有耳,所以是个大耳朵。因为大耳朵只能听不能看,只能录音不能录影,所以听窃时候就难免断章取义,于是“⽑真好”的误会,就发生了。刚才欧卡曾一边摸我这件⽪袍,一边喊了四声“⽑真好”被大耳朵听到了,所以找出去问话,对不对?欧卡曾? 欧卡曾:龙头就是龙头,料事如神,就是这么回事。他们问为什么赞美⽑泽东,我费了九牛二虎的气力来解释,最后才算过了关,才洗清我不是政治犯。倒楣死了,人家只不过偷点东西,却差点成了政治犯! 龙头:可见政治犯多么容易中镖。有一个笑话,说一个人有精神病,老以为自己是米,因为 ![]() ![]() ![]() 欧卡曾:谢天谢地,总算 ![]() 龙头:幸亏欧卡曾不是政治犯,他要是政治犯,一定是全国中庇股最黑的政治犯。全国中政治犯心黑的,可以排名;但是庇股最黑的,却只有欧卡曾第一了。还有一个笑话,说一个女人养汉,⾐服脫光了,正好丈夫回来,这女的立刻叫奷夫蔵在米袋里。丈夫进来了,觉得不对劲,就开始检查,查到了米袋,碰碰米袋,觉得怪怪的,问太太:“这是什么?”太太还来不及回答,米袋里的奷夫就声明:“是米。”刚才的笑话是 ![]() ![]() ![]() 欧卡曾:不但一生有缘,并且三生有幸,能够见识到这么多的政治犯。 龙头:还有,监狱官刚才还问了你什么? 欧卡曾:监狱官除了“⽑真好”以外没问别的,但他旁边站了一个穿便装的,长得 ![]() ![]() 龙头:说什么? 欧卡曾:(抬头,伸出右手食指,向天花板一指听窃器)不说了,不说了,说了又惹⿇烦。(歪头想了一下)不过,说说也无妨。那个 ![]() ![]() ![]() ![]() ![]() ![]() ![]() ![]() ![]() ![]() 龙头:(笑)我是大 ![]() ![]() 欧卡曾: ![]() ![]() ![]() ![]() 龙头:(笑)他说对了,并且说得真好!他是 ![]() ![]() 王九胆:我是流氓。 余三共:你犯了什么罪? 王九胆:杀人。 余三共:杀什么人? 王九胆:杀了另一派流氓,结果被条子抓进来了。你该知道,条子就是察警。你们文明人叫察警,我们野蛮人叫条子。他妈的条子真不够朋友,翻脸无情,把我们抓进来了。 龙头:国美黑社会有一句谚语说:“千万别同察警 ![]() 王九胆:是啊!他妈的,我们⼲掉了另一派的流氓,等于是帮了察警的忙啊!他们怎么可以反倒抓我们?他们整天靠我们养,真他妈的太不够朋友了!我们⼲掉了另一派流氓,是“为民除害”啊! 龙头:哈哈!可是,你忘了,你也是一害啊! 王九胆:(翻着⽩眼,做无赖状)我是一害啊!可是我们杀了一个,总少了一害啊!他妈的察警怎么可以抓替他们办事的人?这样 ![]() 龙头:哈哈!太有趣了!你使我想起晋朝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周处自己是三害中的一害,却为民除害,上山杀老虎、下⽔斩蛟龙,自己改琊归正… 王九胆:来不及了。你有流氓案底,条子随时也会找你⿇烦、整到你。龙头啊,一旦有了案底,我们永远是靶子。做了流氓,就是终⾝职。 龙头:(对余三共)三共啊,王九胆使我想起国美休伍德Sherwood描写流氓的名剧,深深感到:流氓之中,有的真有真 ![]() ![]() 欧卡曾:龙头也许不知道,王九胆还念过一年大学呢! 龙头:(惊讶)王九胆原来是大学生? 王九胆:只念过一年,就跑掉了。 龙头:什么学校?什么系? 王九胆:烂学校、烂系,是兽医系。 欧卡曾:“武大郞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这种货⾊念的就是那种怪系。并且,我看连夜猫子都吃不消你,你会吓死夜猫子,因为你太丑了。真的,太丑了(转对龙头,用右手拇指倒指着王九胆)。龙头你看,这小子长得多丑! 余三共:他这一提,我倒看出来了,这小子长得不是普通的丑。就好像人说国民 ![]() 欧卡曾:我 ![]() ![]() 余三共:(笑)你要怎样准备?难道还可以准备? 欧卡曾:当然可以准备,早知道有这么丑八怪的人给铐在一起、给放进来,我们要全体先做预习——先讲两个礼拜鬼故事。 (全房大笑,连王九胆也笑。) 欧卡曾:(对王九胆)你还好意思笑?你怎么长得像鬼一样? 王九胆:这你要问我妈。 欧卡曾:你妈在那儿? 王九胆:不知道,我只见过我妈一面,她生了我,就吓跑了。 欧卡曾:那你爸呢? 王九胆:我爸早被我妈吓跑了。 欧卡曾:我 ![]() 王九胆:我是儿孤,你别 ![]() 欧卡曾:我听过很多理由进儿孤院的,但从没听说是因为长得丑八怪进儿孤院的。他妈的你真行,最后还混到大学兽医系去了,我看牛马山羊没病都会被你吓出病来。 龙头:兽医系也不错啊!至少病人不会问你问题,你也不要向病人报告病情,一切全凭你一看即知。如果这些抓人的有这本领,是不是共产 ![]() ![]() 欧卡曾:啊,提到 ![]() ![]() ![]() ![]() ![]() ![]() ![]() ![]() 王九胆:刚才龙头说这里是“狗 ![]() ![]() 龙头:(笑)《红楼梦》贾宝⽟说:“何其太雅!”你做流氓的,学问这么好,会背苏东坡的诗!在狗 ![]() 王九胆:不瞒龙头说,我就是看不起什么学校、看不起什么大学生、看不起什么教授,才退学去做流氓。总觉得做流氓快活多了,可以痛痛快快⼲你想⼲的、 ![]() ![]() 欧卡曾:你少说我是黑鬼! 王九胆:你他妈就是黑鬼! 龙头:好啦!是黑鬼,没有错,欧卡曾别啰唆。 欧卡曾:是的,龙头。这下子可好了,下回我再三更半夜去偷东西,碰到条子,我可有理由了,条子会问:“你为什么三更半夜在这儿游 ![]() 王九胆:(笑)我 ![]() 欧卡曾:为什么不?脚镣算什么?这只是暂时的,我总会离开你,抓住我真正的鸟、真正的 ![]() ![]() ![]() ![]() ![]() ![]() ![]() ![]() ![]() ![]() ![]() ![]() ![]() ![]() 王九胆:你有 ![]() 欧卡曾:你别打岔好不好?我当然没 ![]() ![]() ![]() ![]() ![]() ![]() 王九胆:我们都没有 ![]() ![]() ![]() ![]() 欧卡曾:那 ![]() 王九胆:你敢! 余三共: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庇股来庇股去的,恶心死了。你们现在铐在一起了,像是连体人,还不合作,还吵什么? 欧卡曾:我听说过连体婴,可以长大成连体人么? 余三共:这种涉及学问的事,要问龙头。 龙头:最有名的连体人是一八一一年生在暹罗就是泰国的一对双胞胎,其实他们的爸爸是国中人,妈妈又有一半国中人⾎统,换算一下,他们每人只有八分之一泰国人⾎统。名字一人叫张、一人叫吴。他们以养鸭卖蛋维生。十八岁时,一个国美船长把他们拐上船,带到波士顿,开始走江湖,这两个人⾝体各部分无异常人,只是在 ![]() ![]() ![]() 余三共:当然一起关,因为这个王八蛋府政是宁枉毋纵的,是宁错杀十个,不可放过一个的。 龙头:你意思是说,一个人判了死刑,另一个也得陪着死? 余三共:至少这王八蛋府政这样想。 欧卡曾:那等于说,王九胆 ![]() 王九胆:轮不到我先吃,你先吃了。 欧卡曾:(笑)谁吃都一样,反正一起死,死时还戴着脚镣。 龙头:你说得不完整。脚镣有轻的有重的,因死刑而挂的比较轻,因犯规而挂的比较重,而且口径比较小,穿 ![]() ![]() ![]() ![]() ![]() ![]() 史处长:(尴尬)龙头真会讽刺人,总是不放过我。现在变成了阶下囚,戴上脚镣,还大人什么嘛,现在一点也不大人了,反倒盼望自己一只脚了,一只脚至少不要戴脚镣。 龙头:一只脚也可以神气呀!像《⽩鲸记》里的那位船长。那头⽩⾊的鲸鱼咬掉他的一只脚,他就天涯海角追杀这条⽩鲸,最后同归于尽,他真是复仇之神,宁愿为一只脚送掉一条命。我在这里,已经五年了,五年代表什么,代表你老了五年了,代表你五年没看到山和⽔了、五年没见过花和草了、五年没看过一只狗一只猫了、五年没搞过女朋友了。还有,五年没听过音乐了。 欧卡曾:唱歌不是音乐吗? 龙头:唱歌是音乐,问题是,唱歌的是谁,唱的是什么歌。 欧卡曾:我在外面,最近学到一首新歌,倒很想唱给龙头听听。 龙头:如果不把它当音乐,也许可以听听。条件是我如吃不消你的歌声,我就喊停,我一喊停,你就立刻停,不能再唱下去,唱下去会出人命。 欧卡曾:要杀我? 龙头:来不及了,我们已经被你唱死了。 欧卡曾:哈哈,保证不会。我这歌是王八蛋刘家昌新搞出来的,叫“往事只能回味”山⽔、花草、猫狗、女人,对龙头都是往事了,所以我愿意为龙头献唱一曲,使龙头自在一下。龙头如答应,我就唱了。 龙头:(皱眉)那你就唱吧,要小声一点。 欧卡曾:我唱了“往事只能回味”作词作曲者:王八蛋刘家昌。主唱者:欧卡曾: 时光一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 两小无猜, ⽇夜相随。 舂风又吹红了花蕊, 你也已经添了新岁, 你就要变心, 像时光难倒回, 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龙头:(鼓掌)很好。大家都鼓掌(大家鼓掌,欧卡曾也跟着鼓掌)。喂,欧卡曾,你自己鼓什么掌? 欧卡曾:(嘻⽪笑脸)我也觉得很好,唱到最后,唱到“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多少多情啊! 龙头:多情?多什么情?最后一句不是“我只好另外找一位”吗?女朋友走了,你⼲⼲脆脆“另外找一位”多么洒脫啊! 欧卡曾:不对,龙头听错了,最后一句是“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是在梦里跟女朋友依靠在一起,挤在一起,拱来拱去,是在一起呀,不是“另外找一位”呀,人家还在一起呢,怎么龙头就换起人来了? 龙头:哈哈哈!我听错了,但是我的歌词其实比王八蛋刘家昌的还⾼明呢!情人走了,你另外找一位,岂不比梦里留恋更积极吗? 余三共:龙头好像对爱情很看得破似的。 龙头:对了,我不认为把爱情看得太重或用情太深是件好事。英文有necessaryevil,意思是人生有一种“必要的恶”我改写它,成为unnecessarygood,可翻成“不必要的好事”爱情是好事,是good,但是把爱情看得太重或用情太深是一种“不必要的好事”因为当它出了问题的时候,爱得太多、太浓、太执着、太执 ![]() ![]() 余三共:龙头对与女人的爱情都看得如此飘然而去,对与男人的友谊恐怕更不用说了。 龙头:在友情上,我的确用情很淡。不是不够朋友,而是不感情用事,理 ![]() 余三共:看起来有点无情? 龙头:就那么说吧。古人的词说“情到多时情转薄”大概就是如此吧? 余三共:除了歌词以外,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要说一句,虽然刚才我鼓了掌,可是声明在先,是礼貌 ![]() ![]() 欧卡曾:(嘻⽪笑脸)我对三共小哥对我歌声的意见,没有意见,我的答复只是再唱一遍。我要唱了:“时光一逝永不回…” 王九胆:他妈的,不要唱了,唱得人烦死了! 欧卡曾:我唱我的歌,关你什么事? 王九胆:当然关我的事,你吵死人! 欧卡曾:什么吵死人?这是歌,我唱的是歌。这是音乐,音乐陶冶人生… 王九胆:我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你他妈不要唱。老子坐牢已经很受罪了,还要加上你这些鬼哭狼号… 欧卡曾:什么鬼哭狼号!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音乐。 王九胆:我就侮辱你,臭xx巴,和你的xx巴音乐。鬼——哭——狼——号! 欧卡曾:你这人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坐牢大家都受罪,受罪时候还有歌可听,应该感谢我都来不及,怎么还不 ![]() ![]() 余三共:我嘛,我第一件事是洗个热⽔澡,泡在浴缸里十个小时,不拖我不出来。 欧卡曾:好呀,泡热⽔浴,要不要附带音乐?把你自己泡在热⽔和音乐里。 余三共:你呢?你的歌喉和你的黑庇股不要热⽔和音乐吗? 欧卡曾:哦,我不需要音乐,我自己就是音乐。 王九胆:你王八蛋如果是音乐,我⾼兴死了,可惜你不是。 欧卡曾:为什么我不是? 王九胆:音乐你听它,可以关上,你却关不上。 欧卡曾:你这样说,我就开始唱了,反正关不上,我要把我所有会唱的歌每首都唱一遍。 王九胆:你说你把所有会唱的歌每首都唱一遍,事实上是全部唱了半遍,因为每条歌你只会唱一半。你这王八蛋!你敢用唱歌来威胁老子们! 欧卡曾:你王八蛋! 王九胆:你! 欧卡曾:你! 王九胆:你你你! 欧卡曾:你你你! (大家笑成一团,幕落。) wWW.ak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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