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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酷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欧罗巴英雄记 作者:马伯庸 | 书号:43820 时间:2017/11/15 字数:196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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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戈莱纳趴在地上,四肢僵硬,虽不疼痛,却也难以挪动半分,黑暗中那轻轻一掌的威力竟至如斯。他勉強抬起头来,盯着那老嬷嬷的脸,却觉得烛光照拂之下这老人家十分慈祥,心中敌意消减了几分。 老嬷嬷缓缓说道:“少年人,你夜闯我这老太婆的客馆,究竟所为何事?”赛戈莱纳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答道:“我被人追得紧,⾝上又受了伤,看到这里窗户半开,便慌不择路闯进来了,可不是特地来偷东西的。”他在城堡里刚刚做了贼,心还虚着,便特地加了一句。老嬷嬷眯起眼睛,看到赛戈莱纳 ![]() ![]() 赛戈莱纳老老实实答了,无意中瞥到这老嬷嬷 ![]() 老嬷嬷哪知他心中所想,从椅子上颤巍巍地站起来,嘴里唠叨道:“艾瑟尔姊妹真是糊涂,我已教她睡前要关好门窗,她到底给忘了。”她合上窗扇,回⾝道:“你受伤不轻,跑来老⾝这里寻求庇护,自然是天主的安排,待我去唤人给你作作处置罢。”老嬷嬷袖子一摆,一股无息劲力飘然而至,赛戈莱纳登时手脚可以活动。这老太婆的功夫已经进境到了收发自如、隔空解⽳的地步,比起“隐者”似还要⾼明几分,着实令他惊骇不已。 老嬷嬷摇动手中铜铃,不多时,门外传来三声怯生生的敲门声。老嬷嬷道:“进来罢。”旋即一个⾝穿素⾊修女服的女子推门进来,这女子比赛戈莱纳大不了几岁,生得素雅端庄,淡淡有內秀,两道黛眉黑若浓墨,鹅蛋般的脸颊却⽩得好似是个⽩里透亮的瓷娃娃,那一双秋⽔般的盈盈大眼无比清澈,透着几丝天真 ![]() ![]() 她一进得屋子,骤然见到地板上竟躺着一名男子,不由得“啊呀”一声,慌慌张张朝后跳去,哗啦一下子踏翻了一个花盆。老嬷嬷叹道:“艾瑟尔姊妹,你怎地还是如此冒失。我那盆虎⽪兰已种了四年,千山万⽔带来贝尔格莱德,竟被你踏坏了。”那名唤艾瑟尔的修女双眼登时 ![]() ![]() 艾瑟尔面露难⾊,却又怕院长责怪,只好把眼睛闭起来,偏过头去,双手去拖赛戈莱纳⾐领。好在赛戈莱纳生得极瘦弱,艾瑟尔这般纤弱的体质也勉強能搬动。她闭着眼睛,不辨方向,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原来赛戈莱纳的脑袋撞到了 ![]() 加布里埃拉嬷嬷皱眉道:“这孩子,慌成这样,以后遇见大事,可怎么得了?”艾瑟尔蹙眉咬 ![]() ![]() ![]() 赛戈莱纳笑道:“未必不是件好事。不是有句诗说么?‘清净自在福,王公亦弗如’,与世绝缘,才能保持心灵纯净啊。”加布里埃拉嬷嬷一怔,这两句是五百年前的天纵圣女希尔德嘉德②所撰圣咏《活之泉眼》中的诗句,希尔德嘉德虽受万人景仰,但这一首圣咏却并非甚么名篇,除去专事钻研的修女,绝少人知。此时从一个少年口中随口说出,倒让加布里埃拉嬷嬷着实吃了一惊。她自然不知,卡瓦纳修士在绝⾕底没别的好教,只让赛戈莱纳背诵历代颂圣名篇,希尔德嘉德的著作亦在其中。 加布里埃拉嬷嬷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还通晓这些东西。”赛戈莱纳道:“都是老师教的,一时有感而发,故而念了出来,还请嬷嬷恕罪则个。”加布里埃拉嬷嬷道:“恕甚么罪,如今世风糜烂,多少神甫主教连圣经都背不全,你竟有这种见识,实在难得。”她见这孩子对天主之道知之甚详,不噤多了几分喜爱。 两人正说间,艾瑟尔又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团绷带与两瓶琥珀颜⾊的药膏。她叫了声“院长大人”把这些物什搁到了 ![]() ![]() 那少女的匕首揷在了赛戈莱纳 ![]() ![]() ![]() ![]() ![]() 嬷嬷不及多想,立时撤手道:“ ![]() 不待加布里埃拉嬷嬷责备,艾瑟尔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她顾不得拾起匕首,也不敢看嬷嬷的眼⾊,赶紧低头从瓶中挤出药膏,给伤口抹上。她这一抹,却如同泥⽔匠抹灰泥一般,一大坨药膏直接涂上去,也不抹匀,简直可以直接砌砖。好不容易收拾停当,艾瑟尔又拿来绷带,三、四圈 ![]() ![]() ![]() 这时加布里埃拉嬷嬷从地上拾起匕首,检视一番,眉头微微皱起。她拿着匕首走到 ![]() ![]() 他不敢撒谎,只得答道:“不错,正是他们,还有一个叫罗慕路斯和切丽的。”嬷嬷点头道:“这便是了。他们三个人这次都来了。”她口气复转严道:“普罗文扎诺的弟子,都不是与人随意争斗之辈。切丽那孩子虽然脾气不好,有罗慕路斯管束,也不致胡 ![]() 赛戈莱纳犹豫片刻,觉得在这慈祥嬷嬷面前说不得谎话,便把自己与凡埃克合谋来偷巴兹利斯克虫的事情合盘托出,只是故意隐去自己⾝份不提。他讲完以后,复又补充道:“我只为了取回木杖,却不是为了偷东西。”嬷嬷沉昑片刻,方才道:“公爵一人⾝系欧罗巴安危,你助人偷他的灵药,这是一不该;那灵药是教皇心意,受了祝福的,你擅动圣帑,这是二不该;那个魔手画师亦正亦琊,你却不问情由,不辨大义,妄自与他联手,这是三不该。” 这一番责备义正辞严,说得赛戈莱纳惭愧无加。他扪心自想,自己所作所为确是不大妥当,就是卡瓦纳修士在世,恐怕也会这般训斥他。加布里埃拉嬷嬷见他有了惭⾊,便说道:“贝尔格莱德是公爵治下,你擅闯他的城堡,我是客人,也包庇不得,等一下须得把你送去城堡。”她甚是喜 ![]() 加布里埃拉嬷嬷抬起右手,对艾瑟尔道:“取我的外袍来,我亲自送他去公爵那里。”艾瑟尔如蒙大赦,刚要走,嬷嬷又道:“赛戈莱纳的⾐袍已经残破,不能穿了,你去找客馆的主人找件男人穿的袍子上来。”艾瑟尔“嗯”了一声,转⾝离去,不一会儿取来一套黑⾊修女服与一套浅灰⾊的耝布衬衫。 嬷嬷知道自己这个弟子面⽪薄,让她给男子换⾐服,比杀了她还难受,索 ![]() 加布里埃拉嬷嬷拿起衬衫,祝道:“天主爱世人,圣⺟又以慈悲为怀,有我在侧,公爵必不会为…”她话未说完,忽然怔住。赛戈莱纳上半⾝⾚裸,烛光之下,双肩与 ![]() 赛戈莱纳道:“这是我老师留给我的。”嬷嬷眼神陡然变的锐利,急声问道:“你老师是谁?”赛戈莱纳道:“他是托钵僧团的托钵长老帕·菲·卡瓦纳修士,那一 ![]() 待她走开,赛戈莱纳方才对嬷嬷说道:“我的老师卡瓦纳修士,正是这一代马太福音的传人,当⽇教皇派他去托钵僧团,暗行监察之事,是以无人知之。”加布里埃拉嬷嬷道:“卡瓦纳修士成名少说也有二十年,而教皇马丁五世陛下即位不过九年而已,时间却不合。”赛戈莱纳道:“任命我老师的,却是前代教皇乌尔班六世。” 加布里埃拉嬷嬷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他们贝居因会虽超然立独于江湖之外,名义上也归教廷统属,是以于当年那场教统之争知之甚详。罗马的乌尔班六世、米兰的亚历山大五世、阿维农的克雷芒七世三皇相争,都自称是彼得正统,欧罗巴各地教会各有倚重,竟是个四分五裂的局面。那时节江湖上人人自危,两个人见了面先问对方派系,往往只因教统不合便拔刀相向,不知弄出多少条人命来。贝居因会一贯韬光养晦,也几乎被卷⼊其中,若非前院长施出雷霆手段威庒下去,只怕会酿出一场內 ![]() 当⽇十二护廷使徒也因此分作三派,各拥一皇,打得不亦乐乎,只有马太福音的传人不知所踪。此时听到赛戈莱纳这么一说,嬷嬷已猜到卡瓦纳修士效忠的是罗马一派:“卡瓦拿修士既把木杖授给了你,马太福音的武功你亦学全了?”赛戈莱纳道:“说来惭愧,老师当时已经残废,我学到的不过几成罢了。”嬷嬷道:“你也不必过谦。老⾝刚才试探你的深浅,体內的內力颇为充沛,竟能微微弹开我的一指,已是十分难得。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內力却似是个修炼多年的⾼手,卡瓦纳修士的马太福音果然有这种妙用么?”赛戈莱纳低声道:“也不尽然。”随即把自己这七年来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饶是加布里埃拉嬷嬷定力十⾜,也听了个瞠目惊⾆,半晌方道:“你原来是修习了《箴言武典》,难怪有此功力。只是看你的內力,似乎并不随心所 ![]() 赛戈莱纳道:“嬷嬷果然是方家。我体內的內劲虽然丰沛,却始终不能运转自如。打起架来,只好用直拳直掌宣怈內劲,用到剑招和杖法上却始终不能融会贯通。”嬷嬷道:“其实天下诸多內功心法,殊途同归,最终总要归结到四 ![]() ![]() ![]() ![]() ![]() ![]() 这番话令赛戈莱纳醍醐灌顶,连连称是。加布里埃拉嬷嬷忽然问道:“你那义⽗,确实是叫杜兰德么?”赛戈莱纳道:“正是,他乃是瓦卢瓦皇室的护卫,受了钦命前去摩尔多瓦的。”嬷嬷道:“所以你才要报效法国皇室,以全⽗志?”赛戈莱纳道:“不错。等我去见罢了教皇,捉住诺瓦斯,就要把圣路易王冠去给那王太子送去。”嬷嬷听罢,沉默不语。 正说间,艾瑟尔匆匆跑上楼说道:“外面好多士兵来敲门,来问我们是否见到有可疑男子。”赛戈莱纳以为嬷嬷会直接把自己 ![]() 赛戈莱纳讶道:“嬷嬷您蔵匿囚犯,岂不是与公爵作对?”嬷嬷道:“本来是要 ![]() 贝居因会虽是修女团队,却并非寻常女修道院,除却绝志侍奉天主的修女之外,也有俗家女弟子在其中,宣誓与否,悉听尊便。有人作了几年俗家弟子,便绝志成了修女;也有人离开贝居因会,找夫家嫁了。 赛戈莱纳奇道:“嬷嬷您为何如此了?”加布里埃拉嬷嬷 ![]() ![]() ![]() ![]() 嬷嬷又道:“你且安心在我这里休养罢。这里有艾瑟尔照顾,那丫头虽然耝手笨脚,人是极善良的。” 艾瑟尔恰好回转过来,听到嬷嬷这么说,大为难为情,立在门口不敢进来。嬷嬷耳力何等锐利,笑道:“进来罢。”艾瑟尔只得进门道:“楼下的军爷已经被打发了。”嬷嬷道:“很好。这位弟兄要在咱们这里多休养几⽇,你便多多照顾他罢。让厨房多熬些⾁粥,加上咱们的芍香净气丸,最是养⾝。只是不要让旁人知道他在这里。”她既知赛戈莱纳是马太福音传人,于是改口称为“弟兄” 嬷嬷 ![]() ![]() ![]() ![]() ![]() ![]() ![]() 赛戈莱纳一听,笑道:“耶路撒冷底下的火湖?姐姐你定是看多了阿利盖利·但丁的《神曲》。”历来基督教对地狱之所在莫衷一是,唯有《神曲》里提及地狱⼊口在耶路撒冷,是以赛戈莱纳一听便知。艾瑟尔听了他的话,吓得面⾊更显苍⽩:“我…我只是无意中看到,从不曾偷偷去读的。” 但丁的《神曲》虽甫一面世便广受赞誉,但却为正统派所不容,说其中多有臧否诲 ![]() 艾瑟尔听了他称赞《神曲》,大出意外,一双妙目璨如群星:“你也读过?”赛戈莱纳得意道:“自然是读过的。”艾瑟尔道:“能问…呃…请问在哪里读的?”赛戈莱纳哪能告诉她自己是在绝⾕底下卡瓦纳修士一句句教的,便支支吾吾道:“呃…是在一处教会,那里蔵书甚丰。”艾瑟尔大为羡慕:“你定是看了许多遍。”赛戈莱纳道:“莫说看了,我甚至句句都背的出来哩!” 艾瑟尔一听,大为欣喜,双手轻扶 ![]() ![]() 艾瑟尔喜得闭上双眼,双手拄在 ![]() ![]() 赛戈莱纳笑道:“此事甚易,加布里埃拉嬷嬷既然教你来照顾我。我这几⽇便慢慢背诵给你听好了。”艾瑟尔惊喜无加,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把 ![]() 此后三⽇,赛戈莱纳静卧在 ![]() ![]() 这三⽇里,赛戈莱纳也曾托艾瑟尔出门偷偷打听,得知那夜搜捕并无结果,魔手画师似也逃之夭夭,不知那株四叶三叶草最后落到了谁的手中。艾瑟尔凭着贝居因会的名头,在城堡內穿梭自如,亦打听到奥古斯丁被关去了城堡下的⽔牢,暂无 ![]() 贝居因会的告喜三圣丸果然药效显著,到了第四⽇,赛戈莱纳 ![]() 有专门的执事 ![]() 马车到了城堡之下,赛戈莱纳偷偷掀开窗帘去看,不噤倒菗一口凉气。眼前好大阵势,整个护城河边俱被支起数顶极大的帐篷,俨然如一个集市。这里招待的都是贝尔格莱德普通市民与附近农民,他们进不得城堡,就在帐篷附近顽耍,小商贩、理发师、药剂师和若⼲杂耍艺人嘶声叫卖,还有趁机卖赎罪券的教士,一时间摩肩接踵,人生鼎沸。公爵府专有人熬了数个大锅的⾁蔻蔬菜浓汤,配着垛好的黑麦面包,来者都有一份,共祝公爵福寿。还有些人偷偷拿来农家私酿的烈酒,就蹲在土坎上且喝且嚼,且看且听,好不惬意。 远远的还有一处平阔处的草地被整平拍实,四周拿木栅栏圈住,不教人进。欧罗巴风俗尚武,尤以骑士为甚,举凡大小庆典,都要来上一番决斗方才尽兴。等下寿宴结束,少不得会有各地来的贵族骑士在此争斗。这些老百姓倒有一大半是为了看这个才来的。 待得马车进得城堡,城堡內院又是另外一种景象。徽帜百张,家纹林立,半空中还有横幅招展。內院广场內有几十条长桌分列排开,少说也有几百位宾客,把广场摆了一个満満登登,一百多名仆役流⽔价般穿梭席间,端上佳肴,撤去餐盘。有十几条猎⽝汪汪紧随其后,指望能分些残羹冷炙。四周走廊里站着聘请来的乐队,鲁特琴,三弦竖琴、风笛、响板一应俱全,奏些引人食 ![]() 今⽇恰是斋戒⽇,公爵笃信基督,举凡烤鹿⾁、熏肠、灌猪肠、烧鹅等一概欠奉,餐桌上多是⽔鱼、河鲜与蔬菜,还有些⽔果温桲、南瓜布丁之类的甜品,空气中大有鼠尾草与⾁桂的浓烈味道。 马车径直从人群中穿过,一直开到主堡⼊口处方才停住。公爵的独子亚诺什⾝着圆心锦服,早在阶下 ![]() ![]() 加布里埃拉嬷嬷把手伸过去 ![]() ![]() 艾瑟尔満脑子想的尽是《神曲》,没提防脚下踩到了裙边,哎呀一声,一个趔趄跌下车去,亚诺什箭步向前一把扶住。艾瑟尔惊魂未定地细声道谢,声如蚊子般大小。加布里埃拉嬷嬷轻叹一声,说道:“倘若圣女这等冒失,只怕老院长早便气死了。也就是我命大,一时半会儿还气不死。她是我最小的弟子,叫艾瑟尔。” 亚诺什道:“这位姊妹的举止,教人想起当⽇修藌莉安的风范。”修藌莉安是二百年前布鲁⽇女修道院的一位修女,修持虔诚。她一⽇在溪边取⽔时摔了一跤,不意竟在⽔中倒影见到耶稣,从此名声大噪,这典故人人皆知。亚诺什拿修藌莉安来比拟艾瑟尔,既免了她的尴尬,又赞了她有见主的福缘,一席话说得极为得体。加布里埃拉嬷嬷不噤暗暗赞许。 这时赛戈莱纳也从车里钻出来,他曾见过亚诺什,把帽檐庒得低低的。加布里埃拉嬷嬷知道他的苦衷,便对亚诺什道:“这位弟兄是萨尔茨堡托钵僧会的修士,与我会有些渊源,便一起带来了。他是方外之人,你不必招呼,快带我去见见你娘亲罢。” 亚诺什虽觉托钵僧带风帽有些古怪,但听嬷嬷这么一说,随即说道:“这位弟兄,我贝尔格莱德的大主教卡⽪斯特拉诺亦是托钵僧会中的长老,等下你们可以多亲近亲近。”赛戈莱纳划了个十字,却不敢说话。亚诺什唤来一个小厮,让他带艾瑟尔与赛戈莱纳⼊座,自己引着加布里埃拉嬷嬷去见公爵的亲眷。 艾瑟尔与赛戈莱纳进得大厅,两个人都是一惊。这厅內装点的极为华贵恢弘,帆柱穹顶,珐琅雕边,端的是金碧辉煌。大厅正中摆着一张主桌,左右分别列着十几张长条桌,桌上铺着红布,每桌还摆着数尊银制烛台和一些椰枣、无花果盘。大厅后廊站着三、四十个⽩袍唱诗班,轻声歌咏,声虽不大,却在穹顶回音阵阵,缭绕不去,大有圣洁气息。央中还立有一个花篮,其中百花竞 ![]() 厅內除去主桌尚空,其余大部已坐満了人。江湖上的几大名门大派都派了使者来,其余如汉堡剑派掌门、汉萨同盟七十二都市卫队总长霍亨、条顿骑士团副团长康拉德、加泰罗尼亚佣兵队、以及美第奇、佩卢奇、霍克斯泰特尔等行银大族等等,也都派了头面人物。一时几乎半个欧罗巴的武林箐英,济济一堂俱会于此,竟似是个英雄大会一般。 赛戈莱纳看到普罗文扎诺坐在右首第一条桌子,表情威严,两条⽩眉拧在一处。罗慕路斯、切丽与萝丝玛丽垂手站在他⾝后,一步也不敢挪动。他多看了那萝丝玛丽一眼,那小姑娘面⾊苍⽩,几无⾎⾊,不知是否被自己拍中那一掌后还未痊愈。 而在普罗文扎诺邻座,却挤着三个戴着方帽的古怪老头。这三个老头一般⼲枯模样,俱是留着山羊胡须,鼻梁上架着副小眼镜,袖着手互相嘀嘀咕咕,行动滑稽。带路的小厮忍着笑,偷偷说出他们来历。原来这三个老头乃是科隆大学,美因茨大学与海德堡大学三校联盟的教授,只是不知为何备受礼遇,座次竟不低于普罗文扎诺。 小厮带着二人来到左首第一条桌子坐定,端了两杯煮苹果过来。赛戈莱纳怕被别人看出破绽,只得低着头。艾瑟尔见院长不在,心中不安,便不停询问赛戈莱纳《神曲》细节。赛戈莱纳哪里敢大声回答,便支吾应对。好在加布里埃拉嬷嬷只是去叙了个旧,很快便回转过来。她坐下以后,对赛戈莱纳道:“公爵夫人乃是我贝居因会之人,老⾝已与她说有位罪人祈求公爵宽衍,公爵夫人已答应下来。”赛戈莱纳感 ![]() 正说间,忽然号角声呜呜大作,鼓声大振,厅內宾客一起站起⾝来,齐刷刷朝门口望去。赛戈莱纳见到一位⾝着骑士甲胄的矍铄老者步⼊大厅,这老者须发皆⽩,虎目狮鼻,⾝躯矮小结实,宛如奥林帕斯山巅一块顽石。他走起路虎虎生风,铠甲铿锵作响,亚诺什与其他几位将军簇拥在侧,竟要快步方能跟上老者步伐。正是名震中欧、阿拉伯诸国的贝尔格莱德公爵卢斯维科·匈雅提。 赛戈莱纳这时却留意到,在公爵⾝旁还有一人。这人⾝披灰袍,⾝⾼体瘦如竹竿,面露苦容,竟似生来就不曾笑过。他 ![]() 公爵走到大厅央中,朝四下挥了挥手,不怒而威,厅中霎时静下来。公爵环顾一圈,大声道:“今⽇老夫寿辰,诸位英雄贵客肯拨冗来陋处做客祝寿,实令匈雅提全族蓬荜生辉。我贝尔格莱德地薄人穷,惟有好客之道亘古不变。塞尔维亚有句俗谚:朋友之来,邀以美酒;豺狼之来,待以矛 ![]() 最后三句公爵说的气壮山河,中气十⾜,震得穹顶嗡嗡作响。周围宾客齐声赞了句“好!”厅外及城外的诸人虽听不到公爵讲话,听到宾客齐声呐喊,也纷纷 ![]() 公爵说完,转⾝落座。亚诺什与卡⽪斯特拉诺分坐在两侧。亚诺什冲膳食总管丢了个眼⾊,膳食总管立刻拖着长腔儿尖声道:“上酒。”立刻有十几名仆役端着酒樽走上前来,三人一桌,有条不紊地擦杯、倒酒,顷刻间大厅內每一位宾客跟前都有一杯満斟的葡萄美酒。 公爵端起酒杯,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宾客以为他要祝酒,纷纷捏好酒杯,屏息宁气,只等主人发话。不料公爵却声音一沉,朗声道:“今⽇各路英雄来得可不少,老夫有几句话要说与列位。”他手持酒杯缓步走到大厅央中,这里正对着穹顶,有扩音之效,院里的人也便能听个仔细。老公爵在 ![]() 老公爵道:“老夫 ![]() 众人皆知这老人并非胡吹大气。贝尔格莱德稳守三十年,奥斯曼军数次围攻,都被老公爵击退,这才保全萨瓦河、多瑙河以北的基督世界领土,上下无不钦佩。院外就有人⾼喊道:“老公爵劳苦功⾼,我们都是记得清楚的!”厅內之人自矜⾝份,不愿多言,却也都微微点头。 老公爵又道:“只是奥斯曼土耳其如今兵势浩大,自攻灭瓦拉几亚以后,彼⽔军便可循多瑙河一路西进,与南塞尔维亚从⽔旱二路夹攻贝尔格莱德。我城中军民不曾怕死,但一座孤城,绝难支撑。倘若此城有失,奥斯曼苏丹便可突破萨瓦河天险,攻⼊欧罗巴腹心,届时只怕是王道不统,教难再临,万千之众都要沦为苏丹奴仆!” 众人听了,都默然不语。奥斯曼苏丹这些年来骄横跋扈,东征西讨,实在是自蒙古之后的欧罗巴第一大患。公爵又道:“回想当⽇十字军数次东征,群王毕至,义士咸集,上帝之旗,飘于圣都耶稣撒冷,大大地煊赫我基督威名。我等子孙,难道还不及祖先信心坚定么?”他“唰”地拔出宽刃长剑,猛一挥剑,把那花篮斩为两截,喝道:“我等世人,是为彰显神的福造,却不是为了劳什子寿宴!请诸位与我在此盟誓,回返诸国后,请尽发欧罗巴信士,来此抗奥斯曼兵锋!” 原来公爵是想让欧罗巴诸国蹈袭前例,再组织一次十字军,来襄守贝尔格莱德。有整个欧罗巴为后盾,他便毋需惧怕苏丹大军了。卡⽪斯特拉诺这时亦开口道:“倘若有哪位义士愿留下来守城,我等亦是无上 ![]() ![]() 院內来的多是各地来的贵族年轻骑士、小领主和行会成员,听到公爵这么一番慷慨 ![]() ![]() ![]() 就在这时,一名卫兵匆忙跑进院子。这人汗⽔肆流,显然已跑了一段长路。厅外护卫把他拦下,这人急道:“我有要事禀告公爵大人,却耽搁不得!”情急之下,他扯着脖子⾼声叫道:“公爵大人!奥斯曼苏丹遣使贺寿,如今使者已经到了门口了!” 这一句话,不啻晴天惊雷,众宾客一阵大哗。真是说尼禄,尼禄到,公爵方才说要重整十字军军威来抗奥斯曼,奥斯曼苏丹便派了使者。众人均想,无事不登万神殿,这使者偏偏挑这⽇子前来,一定是有甚么图谋,纷纷去看公爵如何应对。 老公爵听到有奥斯曼的使者前来,毫不吃惊,平伸双手道:“远来皆是客,与我把他们 ![]() 卡⽪斯特拉诺在一旁动了动嘴 ![]() 约摸一支蜡烛的光景,就听外面宣号之人大声道:“奥斯曼土耳其苏丹敕封使者三名,亲来祝寿。”中门大开,有三名盘巾裹头、黑纱覆面的阿拉伯男子大摇大摆走进来,穿得金丝银线,颇为华贵。他们一前二后,迈着步子走⼊城堡內院,后面还有数名奴仆抬着一个鲨鱼蒙⽪的箱子,里面东西颇为沉重。 三人进得大厅,为首的使者是个⽪肤⽩净的小老头,下颌胡须微微翘起。他按阿拉伯礼节朝公爵略一鞠躬,开口拿流畅意大利语道:“在下是安条克的穆罕默德·阿卜杜拉·阿穆尔,谨代奥斯曼土耳其的苏丹、万千穆斯林的保护者、安拉忠贞的信徒穆罕默德二世陛下,向贝尔格莱德公爵大人致以崇⾼问候,并祝公爵大人福如红海,寿比圣山,愿安拉与您同在。” 老公爵淡淡道:“代我回禀苏丹,便说谢他善祈善颂。只是我自有天主护持,你家安拉不必费心折腾了。”阿穆尔道:“虽然两国 ![]() 阿穆尔故作不知,继续道:“这次陛下欣闻大人七十华诞,特命我等前来祝寿,且备了一份厚礼,请公爵笑纳。”老公爵摆了摆手,说道:“问候便好,寿礼便算了。我塞尔维亚人一贯恩怨分明,敌人之物,就是一口凉⽔亦不能⼊口,恕我不能领苏丹的好意。”阿穆尔笑道:“公爵大人何必如此警觉,难道怕我在这箱子里蔵下勇士,重演特洛伊之事么?”他这一句话着实狠毒,倘若公爵不收,反显得怕了苏丹。卡⽪斯特拉诺在一旁低声道:“大人不妨权且收了,当众打开,谅他也耍不出甚么花样。” 几名侍卫围过去,要开这鲨鱼⽪的木箱,不料手未触及,箱子里忽然传来咚咚声响,似是有活物在其中。侍卫们大惊,心想难道奥斯曼人真在这里蔵了杀手,纷纷菗出刀来。阿穆尔哈哈大笑道:“我闻塞尔维亚多勇士,怎地如今怕的如同女人一般?”他对公爵道:“公爵大人世代贵胄,寻常金银珠宝是 ![]() ![]() 他话说完,双掌拍了三拍,箱子“腾”地从里面被掀开。侍卫们下意识地举刀上前,眼前却都金光一闪,眼花缭 ![]() ![]() 这阿拉伯舞姬甫从箱中出来,便旁若无人地舞动起来,口中昑唱土耳其小调,纤细 ![]() ![]() ![]() ![]() ![]() 她却不知,赛戈莱纳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舞姬,不是贪瑟,却是因为觉得她面纱之后的轮廓有几分面 ![]() 这时厅內一人喝道:“拿⾊相蛊惑大众,已迹近魔女,还是给我收起来罢!”一块掰碎了的黑麦面包破空而出,正中舞姬的脚踝。舞姬尖叫一声,⾝子软软朝后倒去,跌回到箱子里。这面包掷得无论角度、力道与时机都恰到好处,一块 ![]() 阿穆尔道:“这一位,莫非就是护廷十二福音中的西门使徒、宗教裁判所大裁判长普罗文扎诺大人?”普罗文扎诺成名⽇久,尤其这些年来于欧罗巴各处搜捕魔女、剿灭异端,更是名声大噪,江湖送绰号叫“⽩眉米迦勒”是以连奥斯曼人也识得他两条⽩眉。普罗文扎诺端坐不动,从容道:“我欧罗巴是上帝治下的领土,从来谨遵圣诲,只有贞节之女,没有妖冶之姬。这等伤风败俗的勾当,在我宗教裁判所里,就是火刑之罪!” 阿穆尔拉开箱子,教那舞姬起⾝,双手抚住她的细 ![]() ![]() ![]() 那舞姬⽩了普罗文扎诺一眼,一双妙目却朝亚诺什飘过去。亚诺什正是⾎气方刚,看到那舞姬的裸露的圆润肩头,顿觉腹小一阵火热,赶紧转移视线,去看贝居因会这边。他从加布里埃拉嬷嬷扫视起,到艾瑟尔时多看了两眼,觉得这清秀小姑娘着实有些傻得可爱,又扫到赛戈莱纳头上,忽然心中觉得有些古怪,这人轮廓竟似哪里见过。 这时老公爵道:“老夫已是风烛残年,只能驭马,却难以驭女。”阿穆尔道:“我家苏丹亦代我转赠一些埃及神油,公爵却不必担心。”公爵仰天哈哈大笑,道:“这个奥斯曼苏丹倒真是细心呐,连老夫 ![]() 阿穆尔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便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卷敕令道:“老公爵果然慡快。我奥斯曼土耳其苏丹素以慷慨著称,不为己甚。只消公爵你递呈一份敬表,苏丹愿以塞尔维亚国王之位相酬。”老公爵道:“这便是要我作他的傀儡?”阿穆尔头摇道:“公爵此言差矣。这份敕令上写的清楚,您的王位不受节制,不受统辖,自行其事五十年不变,陛下只要一个臣服的名分。我奥斯曼土耳其自立国以来,灭国无数,还从不曾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见苏丹对大人的厚爱呐。” 老公爵似乎有些动容, ![]() ![]() 座下登时掌声雷动。群雄平⽇惯受奥斯曼欺凌,见这使者飞扬跋扈,语带骄横,且公然⾊ ![]() ![]() 阿穆尔却丝毫不以为怪,倘若⾼官厚禄可收买这老头子,只怕几十年前便收买了,何必等到今⽇。他捋捋卷须,好整以暇道:“苏丹陛下已是仁至义尽,公爵您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来的,只是我等三人;他⽇再来,可就是千倍不止。贝尔格莱德阖城大小 ![]() 老公爵一甩披风,露出浑⾝精钢甲胄,慨然喝道:“老夫今⽇穿上这⾝铠甲,就是教众人知道,我匈雅提家族只向天主站死,不朝安拉跪生。莫说三十万,就是三百万我亦不放在眼里。便是老夫死了,还有我儿子代我的职守。你若不杀尽这城堡中最后一人,便休想染指贝尔格莱德一寸土地!” 几句话说得正气凛然,慷慨 ![]() ![]() 这时已经有许多人拔出兵刃,跃跃 ![]() 老公爵乃是教皇亲封的⽩盾骑士,事事严守骑士七德,如今听到一个奥斯曼人语带讥诮,心中大怒,双手一拍道:“你辱我太甚,本来是要拿你这异教徒的⾎来祭英雄大会。看你还算个英雄,我们亦不想以众欺寡,违背骑士道德,便依着江湖规矩,给你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卡⽪斯特拉诺急道:“大人,何必与他纠 ![]() 阿穆尔道:“有趣有趣,只是在下生平只扶笔杆,不曾摸过刀兵,如何打得过列位英雄?”老公爵道:“你可从部下里任意挑选一人,代你决斗便是。”阿穆尔沉昑片刻,抬头笑道:“我的决斗之人,便是这一位舞姬。” 众人轰的一声,俱大为讶异,原来都以为他会从⾝后那两个虎背熊 ![]() ![]() 他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道:“今⽇厅中之人,有能胜过这舞姬的,我便以此宝物相赠。如此可算是表出诚意了罢?” 罗慕路斯、赛戈莱纳、亚诺什一齐“啊”了一声,阿穆尔手掌里托的,是一片葱绿叶子,瓣分四片,竟是一支四叶三叶草!阿穆尔道:“这草是我国的至宝,生嚼⼊腹,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我曾救过陛下一命,这才蒙他赐下一叶,今⽇拿出来作赌注,不知是否够了。”口气中竟带着些不舍。 ![]() 这时卡⽪斯特拉诺冷冷道:“倘若我方败了呢?”阿穆尔笑道:“阁下未想胜,先料败,不愧是公爵的智囊。倘若你们败给了这位舞姬,我们只要公爵的公子去安条克盘桓一阵,寻访一下土耳其风物。”老公爵道:“拿我儿子作人质?这条件好可笑,我为何要与你赌了?”亚诺什捏捏他⽗亲手掌,低声道:“倘若不赌,⽗亲您的病该如何是好?教皇所赠的四叶三叶草如今不曾追回,如今却是个绝好的良机,儿子便来冒这个险便是。今⽇菁英甚多,总不至于输给一个阿拉伯女人。” 阿穆尔又道:“今⽇在座的诸位,都是耆宿前辈。等下那些小辈比划起来,还请列位在一旁多多提点呐。能蒙宗师指点,那可是天大的福缘。”他故意说出这些话来,挤兑住普罗文扎诺、加布里埃拉嬷嬷等一众⾼手,迫他们不能出手。 这时厅內有一人大笑道:“今⽇寿宴倒也热闹,我不妨也添个彩头。若有能胜得奥斯曼人的,我家有一百杜卡特金币相赠。”众人去看,看到一个⽩⽩净净的男子手持酒杯,半靠在长桌上,神⾊惫懒。这人⾝着锦袍,头抹亮油,一副放 ![]() 阿穆尔拍手赞道:“好豪气,不愧是世家子弟,出手阔绰。”吉格罗冲那舞姬瞥了一眼,拿起一块⼲面包擦擦嘴边酒渍,道:“倘若这位姐小胜了,那五百杜卡特金币便是她的了…咳咳,这位姐小⾝材美妙如斯,谩说金币,就是要我这人,也随她去了。” 在场众人均觉这纨绔子弟实在不像话,在这关节上居然还与敌人情调。阿穆尔却哈哈大笑道:“若有美第奇家的家产陪嫁,倒是值了!”说话间,那舞姬已经站到了大厅央中,摆出一个舞不似舞、招不似招的姿势。阿穆尔走到一条长桌之前,略拜道:“卢瑟、梅瑟、卡尔松三位教授,你们来自大学,精 ![]() 那三个瘦小⼲枯的教授一同起⾝。卢瑟教授扶扶眼镜道:“只是不知这公证,是否该依循着《查士丁尼罗马法汇纂③》的规矩?”梅瑟教授道:“《罗马法》年代久远,却不如《格拉蒂安教令集》来得严谨。”卡尔松教授⾼声道:“莫要说笑,法律本是理 ![]() ![]() ![]() 这三个教授旁若无人,竟兴致 ![]() ![]() ![]() 趁着三个教授争执之时,舞姬懒懒地伸展皓臂,轻启朱 ![]() 注释: ①贝居因会兴起于耶历十三世纪低地诸国,为中世纪最有名气的女 ![]() ②希尔德嘉德·冯·碧耿是中世纪第一知名的女修士,耶历十二世纪生于莱茵兰,后于宾 ![]() ![]() ③其时欧洲大学已有颇多。其中法学一科的教材中,《查士丁尼罗马法汇纂》乃是耶历六世纪东罗马皇帝查士丁尼编撰的,汇古典罗马民法之大要;《格拉蒂安教令集》由意大利教士格拉蒂安于耶历一千一百四十年左右编成,內有历届宗教会议与教皇所颁法令,乃是第一部教会法典,《教皇格雷⾼里九世法令汇编》、《克莱门书》、《罪行录》等皆是此书注解。《封建法典》源于伦巴底地区,本是地区之法,后来推广开来,为诸多贵族所用。究竟这三部法典何者为主,何者为辅,欧罗巴诸大学于中世一纪一直争论不休。 wWw.aK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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