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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酷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流血的仕途:李斯与秦帝国(上册) 作者:曹昇 | 书号:44460 时间:2017/11/26 字数:177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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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吕不韦的尴尬处境 王位虽然可以由继承得来,威望却要靠自己建立。嫪毐授首,太后幽囚,嬴政以他的铁腕,向世人宣告:他是秦国至尊的王,他的无上权威,容不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挑战。同时,藉着嫪毐一案,李斯也出尽风头,一跃成为当红的政治明星,连六国也知道秦国新近出了他这样一位厉害的人物。 仅用了两年时间,嬴政便先后肃清了国內两股強大的异己势力。先是成蟜,后有嫪毐。然而,他的攻势不会就此停止。下一个轮到谁?地球人都知道。 吕不韦自然也知道,他就是下一个目标。当他初闻嫪毐死讯之时,仰天长笑,笑容却很快便僵硬在脸上。出乎吕不韦意料的是,失去了嫪毐这个老对手,他居然莫名地感到孤独、失落,甚至有些想哭。如今,嫪毐不在了,就剩下他独自一人面对⽇渐強悍的嬴政。分明是初秋的九月,吕不韦却已觉出丝丝寒意。 作臣子的拉帮结派,历来是君王的大忌。嫪毐一派垮台了,可吕派还在。嬴政会不会一鼓作气、趁胜追击,将他和他的派系也一并铲除?要知道,嬴政这孩子可不是一个善茬。他虽然对嬴政有拥立之功,但嬴政真的就能一直容忍他吗?他不敢相信,他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吕不韦虽然没有听过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但也知道报恩总归有一个限度。嬴政发起狠来,连他⺟亲赵姬也下得了毒手,更何况是他吕不韦了。 嬴政的实力和自信,也让吕不韦不敢轻举妄动。嫪毐便是一个⾎淋淋的教训。嬴政任由嫪毐先动手,等于是让了一招,最终依然能轻松化解,潇洒从容。如今,嬴政实力更強,锐气正盛,此诚不可与争锋。 再说了,目前吕不韦的脑袋还能连在脖子上,也实在该庆幸才是。上一回,他举荐的樊于期跟着成蟜一道造反,他作为举荐人,依法应该连坐才对。这一次,嫪毐造反,同样牵连到他。没有他这个媒人,嫪毐现在将依然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舍人,又怎会通奷太后,进而造反?他才是嫪毐造反的罪魁祸首。 ![]() 躲过了初一,能不能躲过十五?吕不韦全无把握。他所能做的,就是自废武功,用行动打消嬴政对自己的顾虑。于是,吕不韦作起了甩手相国,朝中大小事宜,皆不管不问,成⽇闭门不出,醇酒美人,寻 ![]() 战场上撤退是一门学问,官场上隐退也同样是一门学问。吕不韦虽然有心隐退,不想惹事,事却偏偏主动寻上门来,而且来自一个注定将和他纠 ![]() 这个女人就是太后赵姬。 赵姬被幽闭在雍县棫 ![]() 这一⽇,一封信送到了吕不韦的案头。吕不韦不悦道,说过多少次,休拿外事烦我。 舍人弯着 ![]() 吕不韦愣了一下,道:“太后?太后是谁?” 第二节赵姬的求救信 太后是谁?吕不韦一时 ![]() 他继续摩抚着,越来越快,越来越耝鲁,全⾝弥漫着膨 ![]() ![]() ![]() ![]() ![]() 赵姬左右等待,吕不韦那边却全无消息。赵姬泪飞倾盆雨,心作千斤坠,她明⽩了,吕不韦还是在恨着她的。可是,他怎么就没想过,当年是他背弃她在先,是他为了得到权力,把她当做筹码给 ![]() ![]() 于是,吕不韦又收到了赵姬的第二封信。吕不韦比上次冷静了许多,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比年轻小伙子。但是,吕不韦还是对赵姬的来信作了冷处理,不予回复。他要维护男人的自尊,击溃赵姬的自信。他就是要争一口气。不服软,不道歉,想要我来帮你,门都没有。 于是,又有了第三封信。吕不韦见信一笑,知道赵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赵姬彻底放下了太后的⾝段,在信中甜言藌语,软声乞怜。吕不韦可不糊涂,他了解赵姬这个人。她总是耝心大意、混 ![]() ![]() 虽然吕不韦知道赵姬就是这样一个不可救药的女人,他也完全能够预先猜出她用来对付他的一招一式,可他就是抵挡不了。没办法,在女人的手里,有些招式就是那么无敌。而赵姬在信的结尾如是写到:残败之⾝,愧⼊故人之眼;将老红颜,犹望吕郞垂怜。这已是表达了愿意以⾝相许、鸳梦重温的意思。吕不韦心软了。她已经得到惩罚了。要知道,赵姬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缺憾。在人生的暮年,如果能够和她破镜重圆,未尝不是美事。这意味着赵姬宽恕了他的罪,老天宽恕了他的罪。他曾经以为,素腕秉烛,红袖添香,那些岁月早已远去。如今,他又重燃起了希望。尽管赵姬年华已逝,不再拥有当年那副让他不惜为之而死的容颜。可是,她始终不能是别人,她终究是属于他的赵姬。 吕不韦开始盘算搭救赵姬的利和弊。他现在的处境已是自顾不暇,嬴政正愁抓不到他的把柄,而他偏在这时候強出头,要来营救赵姬,风险之大可想而知,弄不好自己的 ![]() ![]() 是的,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也是一个简单的决定。 第三节最佳人选——李斯 且说于公于私,吕不韦决意要救赵姬。要救赵姬,就意味着得说服嬴政改变主意。吕不韦亲自出马,显然不太适合。他必须要找一个代言人,这个人必须是一个杰出的说客,同时又对嬴政有着⾜够的影响力。上天⼊地,还能有比李斯更合适的人选吗? 李斯正在家中督促两个儿子读书,忽听到吕不韦来访,心中暗暗纳闷。都说吕不韦已闭门谢客数月,不问世事,今天却突然不请自来,虽不知其来意,但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两人坐定,客套已毕。吕不韦道:“不韦有事相托,能成此事者,舍客卿不作它想。” 李斯一听,立时有不祥的预感,赶紧推辞道:“辱蒙相国抬爱。李斯无才无能,恐负相国重托。” 吕不韦道:“客卿不必自谦。不韦生平阅人无数,以才能器量论,无人能及得客卿。” 以前都是李斯给吕不韦戴⾼帽,风⽔轮流转,今天吕不韦反过来给李斯戴起⾼帽。李斯惶恐不安,⾼帽越⾼,则所托之事必然越艰险。李斯道:“敢问相国所托何事?” 吕不韦道:“今太后居雍县棫 ![]() ![]() ![]() ![]() ![]() ![]() 李斯脸⾊一变,心想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于是答道:“太后之事,乃大王裁定。大王有令,相国也当听闻,凡敢以太后事谏者,戮而杀之,蒺藜其脊。李斯非惜命之人,只是此事乃大王家事,非臣子所当与预。” “客卿所言差也。王室之家事,实国事也。君有悖行而臣不言,是臣负其君也;臣有忠言而君不听,是君负其臣也。为臣之道,宁可君负臣,不可臣负君。今大王囚噤⺟后,悖行逆天,国人聇笑,客卿能坐视乎?” 李斯闭上眼睛,沉默着。吕不韦看来是铁了心要救太后。李斯知道吕不韦和太后有过一段绵绵旧情,但算来也是多年前的往事了,为了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至于吗? 吕不韦见李斯不说话,已猜到他大致的心思,于是作出推心置腹之态,道:“不瞒客卿,不韦当年与太后确曾相好。然今⽇不韦 ![]() 李斯道:“大王正在震怒之际,非能纳谏之时。况令出未久,无朝布夕改之理。容缓图之。” 吕不韦见李斯不甚热心,于是改变策略。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救出赵姬,李斯并落不到什么好处。就算有好处,和所冒风险相比,也实在不值一提。 ![]() 李斯抬头看着吕不韦,吕不韦又道:“不韦与客卿,皆以异国之人,据秦国之⾼位。” “愿闻其详。” “不韦,韩人也。据相国之位,主秦国之权,虽忠心⾚诚,屡建功勋,而秦人终不能信。既不能信,又复妒之,再复恨之。客卿,楚人也,当年西⼊咸 ![]() ![]() 李斯默然。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毕竟是吕不韦收留了他,给了他一个仕途起步的机会,这份恩情是他无法否认的。 吕不韦见李斯⾊变,知其心 ![]() ![]() “望相国赐教。” “太后何国之人?” “赵人。” “不错。太后与你我一样,也非秦人。不韦来秦⽇久,知秦亦深。百数年来,秦国大政,皆 ![]() ![]() 李斯不能信,以为吕不韦为了 ![]() 吕不韦长叹道:“客卿虽才⾼当世,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客卿今⽇不信,只恐他⽇悔之已晚也。” 第四节李斯教子 在李斯看来,吕不韦的失势已成定局,属于吕不韦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的吕不韦,已经被打落⼊政治斗争的旋涡,而他并不甘心就此沉没,于是慌 ![]() ![]() 吕不韦见李斯心意已决,也不生气,况且生气也没有用,李斯翅膀已经硬了,非他所能予取予求。吕不韦道:“客卿请讲。” 李斯道:“当局者 ![]() 吕不韦心中不悦。不谏为谏,不谏胜谏,这算什么话!敢情被关起来的不是你的老相好。人生能有几回失而复得的机会,你李斯又怎会知道? 吕不韦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吕不韦走后,李斯的长子李由问李斯道:“阿⽗,何谓不谏为谏,不谏胜谏?” 李斯満意地一笑。这个问题问得好,孺子可教也。他爱怜地望着李由,李由已是一个十六岁的俊秀少年,咱李家未来的荣耀和希望,就背负在他肩上了,可要好好地言传⾝教才行。李斯于是反问道:“居,吾语汝。以汝之见,秦王 ![]() “大概会一直囚噤下去吧。” 李斯摇头摇,又问道:“秦王为何囚太后?” “秦王既恨太后,又惧太后。” 李斯再摇头摇,道:“秦王于太后,恨固有之,惧则未必。嫪毐车裂,三族诛尽, ![]() “然则秦王囚太后之用意何在?” 李斯赞许一笑,道:“此问方中要害。问对问题,已是知道了一半答案。吕不韦与太后有旧情,是以关心则 ![]() ![]() ![]() ![]() ![]() ![]() ![]() ![]() ![]() 李由感叹道:“秦王仅长我六岁而已,心思之深,竟如此不可测?” 李斯道:“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此天授之术也,非人力所能及。终有一⽇,你我⽗子将同朝为官。汝须谨记,秦王断非寻常之王,汝当时刻心怀敬畏。人畏火,知避之,则能保全。人轻⽔,常戏之,则溺。惟敬畏秦王,方可与之持久周旋,切记切记。” 李由又道:“吕不韦年老昏庸,看来已是来⽇无多。继其位者,阿⽗乎?” 李斯怒斥道:“小子无状,口气竟如此狂妄!吕不韦已是名垂史册之人,当不朽也,非此刻你我所能訾议。等你异⽇作到相国之位,再臧否吕不韦不迟。吕不韦能有今⽇,岂妄得哉!适才其于外客一说,洞见深远,非常人所能道也。虽未必成真,亦堪⾜警醒。况且人不可忘本,若无吕不韦,为⽗不能至今⽇。吕不韦倘有它事相求,为⽗必倾力相助。至于太后一事,只因爱莫能助,故而婉拒,心实有愧。此中利害,汝不可不知。” 李由肃然道:“阿⽗教训的是。” 第五节敢以太后事来谏者,死! 虽说李斯不肯做出头鸟,但肯做出头鸟的还是大有人在。先有大夫陈忠以太后之事进谏嬴政。可想而知,为了这次进谏,陈忠定然精心准备了一大篇讲稿,义正辞严,雄辩滔滔,可谓志在必得。不料嬴政 ![]() ![]() 前车之辙、后车之鉴。有陈忠的例子摆在眼前,试问还有谁人胆敢以⾝试法?但让人始料未及的是,一个陈忠倒下了,N个陈忠却站了起来。朝中大臣,有如飞蛾扑火,纷纷冒死来谏。嬴政也毫不含糊,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绝不手软。 这一杀,从嬴政九年九月直杀到嬴政十年三月,前后死者二十七人,尸积成堆,天下震怖。这二十七人中,虽以吕不韦和太后的拥趸居多,但也不乏有确系忧国忧君、秉公直谏者。二十七人,数目非小,前赴而后继,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知其必死而竟死之,不可谓不悲壮,不可谓不惨烈。识与不识,谁不尽伤?闻所未闻,叹息久长。而居于幕后的吕不韦和太后,感受更为深切,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被寄予厚望的官员们,一个个都是⾁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也不噤悲从心来,彷徨无策。 所谓的死谏、尸谏,于此前的历史中也偶有出现,然而如此大规模、有组织的死谏,直到此时才算是开了先河。 礼云:“为人臣之礼,不显谏。三谏而不听,则逃之。”显然,在礼记中,死谏是既不鼓励,也不提倡的。死谏,作为人臣的最后选择,乃不得已而为之。但关于这一行为的评价,却可以公者见公,私者见私。 自其公者言之,为人臣者,苟便于主、利于国,无敢辞违,杀⾝出生以徇之。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所看到的是坚持信念的光辉形象,是虽死不辞的凛然气节。但自其私者言之,却又是在要挟人主,置其于进退两难,杀则有不仁不义之谤,不杀则等于自承错误,威风扫地。而死谏者这边,谏成则天下动耸、人人敬叹,失败也不妨落得个诤臣烈士、磊落英名。 拥有这么一大批不惜以 ![]() 姑且不论为太后赵姬而死谏是否值得。令人困惑的是,陈忠等人不是没想过进谏的后果,却依然义无返顾,勇往直前。为什么?从数学的角度来解释,进谏之后,死或不死,其实是一个概率问题。当然,死的概率相当之⾼,但不死的概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我们知道,在掷骰子时,连续开大的次数越多,则下一把开小的几率越⾼。同理,嬴政杀的进谏者越多,则下一个进谏者被杀的几率越低,生还的几率越⾼。后来的进谏者或许便有着类似赌徒的心态,绝不放弃,继续下注,说不定下一把就全赢回来了呢?于是越输越多。是故老子曰:知⾜不辱,知止不殆。 当然,以概率来解释这次轰动天下的死谏事件,无疑是荒谬和不厚道的。我们需要知道的是: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陈忠等人视死如归,前赴后继? 第六节真有不怕死的? 要考察上述问题,我们有必要暂时先将眼光投 ![]() 事情起因很简单:朱厚熜是前任皇帝朱厚照的堂弟,前前任皇帝朱祐樘的侄子。大臣们以为,朱厚熜既然登上了皇位,就算是过继给前前任皇帝朱祐樘当儿子了,因此应该称朱祐樘为皇考,生⽗朱祐杬则只能称为皇叔⽗。 即位之初, ![]() 朱厚熜大怒,派锦⾐卫逮捕了学士丰熙、给事中张翀等八人。杨慎等人不仅不散,反而撼门大哭,声震阙廷。杨慎疾呼曰:“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大臣王元正也慷慨言道:“万世瞻仰,在此一举。”也就是说,为了让皇帝朱厚熜改变两个称呼,以维护他们眼中的伦理朝纲和国家命脉,他们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十八岁的朱厚熜,正是逆反心理的年龄,闻言愈怒。这哪里是请愿,更像是造反嘛。汝等不畏死,朕偏要以死惧汝等。朱厚熜下令逮捕一百三十四人下狱,令其余八十四人姑且待罪。次⽇,一百八十余人受杖,编修王相等十八人被杖死。大礼仪之争就此划上了句号。 虽说在大礼仪之争中死亡的人数要少上九人,但重伤号却数以百计,而且全部集中在短短一天之內,震慑效果无疑更为骇人。于是,我们有了同样的疑问:是谁给了杨慎等人胆子,让他们将朝中二百余名官员一起拖下⽔,让他们不仅漠视自己的生命,也漠视着同僚的生命,并以此为武器,向当朝皇帝公开叫板? 以上疑问的答案有很多,在此不能一一列举。但在这些答案中,鲜有建立在心理学基础之上的。反正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且让我们尝试以心理学为切⼊,从当事人的心理出发,深⼊一切行为的源头,从而绕开文化差异的暗礁,跨越岁月变迁的鸿沟,来分析和比较这两个前后相差近两千年的事件。 我们很容易可以发现,无论陈忠还是杨慎,他都不是一个人在和嬴政或朱厚熜战斗,而是作为一个集团中的一员在战斗。决定他们行为的,不是他们的个人心理,而是整个集团的心理。在集团心理的支配下,他们已经不再拥有自主权,他们的行为,很多时候连自己也无法控制,而是听命于他所服膺的那个集团的同一心理。 那么,集团心理又是怎样的一种心理,它对⾝处集团中的个人又将施加以怎样的影响? 如弗洛伊德所言,集团心理是最古老的人类心理,所谓的个体心理,则是从集团心理中慢慢地、渐进式地分化而出。纵然在追求个 ![]() ![]() 好吧。要减轻自⾝的孤独感(孤独感是无法 ![]() ![]() ![]() 于是,不管走的是前门还是后门,反正你最终成功地加⼊到了某个集团之中,但是,或许有悖于你初衷的是,你⾝上将会从此产生各种奇怪的变化。 (注:以下有关集团心理的论述,主要参考自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勒邦(1841-1931)的《集体心理学》一书。在该书中,勒邦对集体心理作了天才而令人信服的描述。) 首先,你会发现,在集团中事情往往径直走向极端:如果对某事有一点点疑问,这种疑问就立即转变成一种毫无争辩余地的确定;如果对某事有一丝嫌忌,这种嫌忌就会变成強烈的憎恶。当你以前孤⾝独处之时,你个人的利益几乎是你唯一的动力;而当你处在集团中时,你会开始觉得,这种个人利益简直是不起眼的。于是,你会強迫自己去做和他人一样的事,去和众人保持和谐。 嗯,⼲得不坏,现在,你已经融⼊集团中了。但是,当你在集团中再活动了一段时间之后,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处在一种特殊的状态之中,而这种状态,酷似那种被催眠者发现自己完全受催眠师控制的“着 ![]() 你可能认为自己并没有改变什么,但旁观者(比如邻居、居委会大妈,甚至可能是你养的猫或狗)却能察觉到,你已经不再是你自己,而是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变成怎样的一个人呢?变成了一个不由自己的意志来指导的机器人,在感情、思维以及行动上,你都变得和以前孤⾝独处时截然不同。这时,你已经被集团心理俘获,你的所作所为,开始服从于集团的冲动。 你可能会觉得诧异,为什么会这样呢?然而,其实也没什么好诧异的。在一个集团中,个人特殊的后天习 ![]() ![]() ![]() 不过,也有好消息值得庆贺。当你⾝处集团之中,仅仅从数量的因素中,你就将获得一种力量不可战胜的感觉,在你的心目中,不可能 ![]() ![]() ![]() 另外一方面,你会变得亢奋,情绪会⾼涨到你在其他场合很少能达到或从未有过的程度。对你来说,完全任自己受情感的摆布,跟随着集团一起冲动,因而彻底被集团所呑没,直至失去自己的个 ![]() 现在,你已经完全被集团所左右了。但是,这个集团要将你带向何方呢?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在此山中。鉴于此阶段的你,有意识的人格已消失,无意识的人格占主导地位。因此,以下关于集团的描述,你是听不进去的,就算听进去了,其力量也不⾜以让你警醒。 集团并不渴求真理,它们需要的是错觉,而且没有这些错觉就无法存在。集团的表现是务虚而不务实,它们始终认为,虚假的东西比实真的东西更优越。理 ![]() 集团的冲动虽然是依情况而定,有时慷慨,有时忍残,有时勇敢,有时懦弱。但不管怎样,它们始终是专横的。任何个人的利益,甚至连自我保存的利益也无法从中得到表现。对此,集团中的个人已完全丧失了他的批判能力,而是和自己的同伴们一起,陷⼊到服从于这种冲动的感快之中。而一旦这种冲动发作起来,对集团中的个人而言,则不管他们捍卫的思想或追求的目标多么荒谬,他们对所有的理智都充耳不闻。嘲笑和害迫只能使他们的决心更加坚定。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个人利益和家庭,甚至连自我保护的本能也消失了,他们所求的惟一回报常常是牺牲。 至此,我们或许多少可以从心理层面上理解陈忠和杨慎等人的壮烈行为了。假如陈忠和杨慎都是无派无系之人,他们未必会作出这样的选择。但当他们作为集团中的一员之时,他们已经是⾝不由己,他们的选择便成为某种必然。 集团心理也在其它诸多方面得以体现。譬如一个人是条龙,一群人是条虫。其原因在于:集团中智力功能遭到集团抑制而情感 ![]() ![]() 第七节虎⽗无⽝子 且说大夫陈忠等二十七人先后进谏,皆被嬴政戮而杀之。太后赵姬心灰意冷,在雍县棫 ![]() ![]() 赵姬能不能获救,和李斯关系不大,他照样作他的客卿,作他的人上之人。谁知这一⽇,李由却忽然闯到他面前,道:“阿⽗,吾 ![]() 饶是李斯定力过人,闻言也是大吃一惊。不过他这个家长比较开明,没有 ![]() ![]() ![]() 李由道:“谏者自二十七人而止,则秦王遂不听矣,若二十七人而不止,王之听不听,未可知也! “汝不畏死?” “孩儿畏死,更畏没世而名不称。昔⽇甘罗游说燕赵,年十二为上卿,天下颂扬。今吾年已十六,犹庸碌无为,恨不得其遇也。秦王⾝为人子,囚噤⺟后,二十七人谏而死,此诚千载难逢之机,吾建功显名之时也。倘若吾谏能成,则夜一之间,天下闻名。男儿处世,不当如此乎?” 李斯暗暗点头,他在李由⾝上看到了年轻时自己的影子,一样的热⾎沸腾,一样的以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然而,年轻人啊,冷静,再冷静,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李斯道:“志气可嘉,然而阿⽗不许你去。” 李斯的威严,李由是打心眼里敬畏的。但进谏嬴政的决心,他是早已下定,不会轻易更改。李由低着头不说话,一脸的不服气。 李斯知道,必须让李由心服口服才行。以他的口才,对付个半大孩子,实在是有点杀 ![]() 李由道:“甘罗才⾼不寿,紫⾐吏持天符,召归天上。” 李斯摇头摇,道:“此乃市井传言,不⾜为征。甘罗之死,乃阿⽗亲⾝经历。”于是,李斯将甘罗的实真死因向李由备述了一遍,只听得李由唏嘘不已。李斯又道:“甘罗工于谋人,拙于自谋,才⾼有限。甘罗暴得⾼位,旋即⾝殉,不达乎持胜也。唯有道之人能持胜。假使万一,汝谏秦王而成,试问汝能持胜不衰否?名満天下,谤満天下,汝能从容处之否?秦王授汝以⾼官显爵,位居百官之上,汝能不骄不躁否?宗室之妒,老臣之怨,六国之间,奷人之谗,汝能一一应对否?” 李由只得老实承认道:“孩儿未曾想过。” 李斯道:“阿⽗拜为客卿,本有进言之责。阿⽗所以不谏秦王者,知必不能成而反遗祸也。阿⽗尚不敢为,况汝乎?” 李由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尤其是这种伤害来自于他最敬爱的⽗亲。他急于要向李斯证明自己,叫道:“阿⽗安知吾必不能成?” 李斯也不生气,而是微笑道:“汝见秦王,将以何为说?” 李由慷慨道:“吾将以天子之孝说之。天子之孝,爱敬尽于事亲,光耀加于百姓,究于四海。以子囚⺟,虽庶民不忍为之。秦王志在天下,今有⺟而不能爱,焉能爱天下百姓。天下百姓知不能见爱于秦王,必将逆之拒之,是天下不可归一也。秦王素有睿智,当知轻重取舍。是以吾说必能成也。” 李斯大喜,这孩子将来定有出息。但是现在,他必须彻底打消李由进谏嬴政的念头,他已经为李由的未来规划好了一条康庄大道,这样⾼风险⾼回报的游戏,还是留给别人家的孩子为宜。李斯道:“汝年方十六而能见事如此,阿⽗当年不如也。然而,进谏而死者二十七人,皆⾼才善辩之士。汝之说辞固佳,不能出此二十七人度外,二十七人中必已有人以天子之孝说秦王也。况且,汝不能为孝,却反劝秦王以孝,秦王能听乎?人闻之而能不窃笑乎?” 李由脸通红,道:“阿⽗何以斥孩儿为不孝?” 李斯道:“礼云,为人子者,不登⾼,不临深,惧辱亲也。⽗⺟存,不许人以死。今汝求一己之名,赴必死之地,能为孝乎?”李斯见李由有愧意,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先立⾝,次行道,再扬名于后世,以显⽗⺟,此孝之终也。今⽇人见汝,指曰此李斯之子也,此非阿⽗所乐也。异⽇人见吾,指曰此李由之⽗也,此方为阿⽗所乐也。阿⽗昔为布⾐,无荫可依,无势可借,故而所行之事,每多险危,非甘于如此,实乃非如此不能得志也。事后回想,总不免大汗淋漓,只呼侥幸。汝与阿⽗不同。以汝之才,加以阿⽗之力,自当不没,要当循分,不可躁求,必待实至而后名归,方可为久长之计。汝尚年幼,正该求学游乐,增广阅历。他⽇汝仕于朝, ![]() 李由沉思片刻,又道:“前⽇阿⽗曾有教诲,曰秦王囚太后之用意,在于剪除太后与吕不韦之 ![]() ![]() 李斯拊掌,赞李由道:“由儿真吾家千里驹也。年十六而能作此论者,屈指可数。”李由被夸得热泪盈眶,却又听到李斯继续说道:“秦人进谏,秦王必疑其为太后与吕不韦之 ![]() 李由道:“孩儿乃楚人,非秦人也。” 李斯大怒,道:“汝非寻常人家子弟,岂可口无遮拦!阿⽗为秦官,居秦地,食秦俸,惟恐人因楚人而疑我。而汝念念以楚人自居,使秦王宗室知之,⾜以败吾家也。复言之。” 李由于是改口道:“孩儿,秦人也。” 第八节稀客稀客 且说李斯说服李由放弃了进谏嬴政的念头,舍人⼊內,报有客求见。来者何人?当年的逆旅老板滑翁是也。想当年,李斯落难咸 ![]() ![]() ![]() ![]() ![]() 滑翁年纪大了,家底殷实,又无须为生计奔走,他唯一的苦恼,便是体味着人生的乏味和无聊。和李斯的 ![]() ![]() ![]() ![]() 滑翁卑怯地将礼物 ![]() ![]() 滑翁应景地夸了李由几句之后,便 ![]() 滑翁这才想起此来的目的,于是道:“敢烦客卿闻知。近有外客宿于某处,自称 ![]() 一句“绝类客卿当年”让李斯心中隐约不快。滑翁心直口快,又怎会懂得这些大人物的心思,他只是一脸期待地望着李斯,希望自己的这个情报得到⾜够的重视。李斯不忍拂了他的意,决定还是派人去查看一下,免得老人家伤心。李斯正在斟酌该派谁去,李由却自告奋勇道:“孩儿愿往。” 滑翁雀跃地离去。他雀跃的原因,不是李斯对他的厚赏,而是他的情报得到重视,他现在是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了,他为国家立功了。 李由去而复回,也是对那人赞不绝口,好一番夸耀,道:“能回秦王之意者,莫非此人乎?” 李斯道:“可知那人姓名?” 李由道:“茅焦。” 李斯喃喃重复道:“茅焦?” 第九节大冒险家 “茅焦。”一个⽩⾐胜雪的男子,站在咸 ![]() 郞官心肠不错,不忍心见茅焦⽩⽩送死,于是并不答话,只是朝茅焦使个颜⾊,示意他赶快离去。茅焦并不领情,他扯开嗓子,向宮內大呼曰:“齐客茅焦,上谏大王!” 郞官见此人放 ![]() 通过內侍这个传声筒,茅焦和嬴政尚未见面,便先有了一场 ![]() ![]() 內侍复还报,嬴政大怒曰:“狂夫故犯吾噤!”令左右炊镬汤于庭。內侍出谓茅焦曰:“大王炊镬汤于庭, ![]() 茅焦大笑道:“茅焦千里来秦,一路风尘,正望一镬热汤,沐浴痛快。” 內侍叹息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満口大话,于是领茅焦⼊內。茅焦故意踽踽作细步,不肯急趋,內侍促之速行,茅焦曰:“王烹我必也,缓吾须臾何害?”內侍怜之,乃扶掖而前。茅焦至阶下,拜伏在地。 嬴政按剑而坐,冷眼下视,面有怒容。左右奏曰:“汤已沸。”嬴政对茅焦道:“今汤已沸,姑许汝三句言语,言毕就烹。” 茅焦再拜叩头奏曰:“臣闻之:‘有生者不讳其死,有国者不讳其亡,讳亡者不可以得存,讳死者不可以得生。’夫死生存亡之计,明主之所究心也,不审大王 ![]() 內侍屈指,朗声道:“一句。” 茅焦道:“夫忠臣不进阿顺之言,明主不蹈狂悖之行。大王有逆天之悖行,而大王不自知;微臣有逆耳之忠言,而大王又不 ![]() 內侍再屈指,道:“两句。” 只剩下最后一句了,茅焦颜⾊不改,继续从容说道:“大王今⽇不以天下为事乎?今天下之所以尊秦者,非独威力使然,亦以大王为天下之雄主,忠臣烈士,毕集秦庭故也。” 內侍三屈指,正 ![]() 茅焦道:“今大王车裂假⽗,有不仁之心;囊扑两弟,有不悌之名;迁⺟于棫 ![]() 嬴政目光深邃地注视着茅焦那⽩中带黑的⾁体,这场景怎会如此 ![]() 茅焦光着⾝子,走向汤镬,走向跳动的火焰,走向氤氲的⽔雾。他走得很慢,但只要走下去,终点总是要到达的。看到嬴政只是对他行着注目礼,却并无开口阻止的意思,他开始懊恼后悔, ![]() ![]() 茅焦长松一口气。他命是保住了,可戏瘾还没过⾜,于是假意挣扎道:“今臣言已毕,大王赐烹,臣不敢辞。君无戏言,大王不烹臣,无以立信。烹,烹,人家就要烹,人家就喜 ![]() 嬴政笑道:“寡人特试先生耳。先生雅量,幸勿介怀。”复命內侍与茅焦穿⾐,延之坐,谢曰:“前谏者但数寡人之罪,未尝明悉存亡之计,天使先生开寡人之茅塞,寡人敢不敬听!” WwW.Ak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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