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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酷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火车集 作者:老舍 | 书号:44526 时间:2017/12/2 字数:143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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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灭了。宿舍里![]() 杜亦甫本没脫去短⾐,轻轻的起来,披上长袍。夜里的舂寒教他不得已的昅了一下鼻子。摸着洋蜡,点上,发出点很懒惰无聊的光儿。他呆呆的看着微弯的烛捻儿:慢慢的,羞涩的,黑线碰到了蜡槽,蜡化开一点,象个⽔仙心花;轻轻炸了两声,⽔仙心花散化在一汪儿油里;暗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它的责任来似的,放出一支蜡所应供给的全份儿光亮。杜亦甫痛快了一些。 转⾝,他推醒周石松。周石松慢慢的坐起来,蜷着腿,头支在膝上,看着那支蜡烛。 “我叫他们去!”杜亦甫在周石松耳边轻轻的说。 不大的工夫,象领着两个囚徒似的,杜亦甫带进一⾼一矮两位同学来,⾼的——徐明侠——坐在杜的 ![]() 周石松要打哈欠,嘴张开,不敢出声,脸上的⾁七扭八折的 ![]() 徐明侠探着头,眼睛睁得极大,显出纯洁而狡猾,急切的问:“什么事?” 初济辰抬着头看天花板,态度不但自然,而且带出点傲慢狂放来,他自居为才子。 “有紧要的事!”杜亦甫低声的回答。 周石松赶紧点头,表示他并不傻。更进一步的为表示自己精细,他问了句:“好不好把毯子挂上,遮住灯光;省得又教走狗们去报告?” 谁也没答碴儿,初才子嗤的笑了一声,象一个⽔点落在红铁上。 杜亦甫又在椅子上动扭了一下。他长得耝眉大眼,心里可很精细;他的精细管拘住他的热烈,正象个炸弹,必须放在极合适的地方才好爆发。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功课,能力,口才,⾝体,都不坏。⽗亲是国术馆的教师,有人说杜亦甫也有些家传的武艺,他自己可不这么承认;为使别人相信,他永远管国术叫作:“拿好架子,等着挨揍。”他不大看得起他的⽗亲,每逢⽗子吵了嘴,他很想把老人叫作“挨揍的代表”可是决不对别人公然这么说。 夜间十二点,他们常开这样的小组会议。夜半,一⾖灯光,语声低重,无论有无实际的问题来讨论,总使他们感到奋兴,満意。多少多少不平与不満意的事,他们都可以在这里偷偷的用些 ![]() 杜亦甫是这小团体的首领。“有紧要的事!”他又说了一句。看大家都等待着他解释,他向前探了探⾝,两脚妥实的踩在地上,好使他的全⾝稳当有力:“和平就是屈服,我们不能再受任何人的骗!刀放在脖子上——是的,刀已经放在我们的脖子上了——闭眼的就死,还手的生死不定。丧去生命才有生命,除了流⾎没有第二条路,没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去预备流⾎,给自己造流⾎的机会!我们是为流⾎而来的!” “假如我们能造成局部的惨变,”周石松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而结果只是局部的解决了,岂不是⽩流自家的⾎,⽩死一些好人——” “糊涂人!”初才子矫正着。 “啊,糊涂人,”周石松心中 ![]() 徐明侠的眼中带着点泪光,看着杜亦甫,仿佛已知道杜亦甫要说什么,而 ![]() ![]() 杜亦甫要笑一下,可是极快的想起自己是首领,于是拿出更郑重的样子,显出只懂得辩驳,而一点也不小看人:“多一个疮口就多使人注意点他的生命。一个疮,因为能引起对全⾝的注意,也许就能救——能救!不是能害——一条命!一个民族也如是!我们为救民族,得给它去造疮口!” “由死亡里学会了聪明!”初济辰把手揣到袖子里去。 徐明侠向杜亦甫点头,向初才子点头,眼睛由这个看到那个,轻送着泪光,仿佛他们的话都正好打在他的心坎上,只有佩服,同情,说不出来话。 周石松对着烛光愣起来。 “老周你先不必怕!”徐明侠也同情于老周,但是须给他一点 ![]() “谁怕?谁怕?”周石松的脸立刻红了一块,语声超出这种会议所允许的⾼度。“哪回事我落在后边过?难道不许我发言吗?” “何必呢,老周?”杜亦甫的神气非常的老到,安详,恳切:“你顾虑得对!不过——” “有点妇人之仁!”初才子极快的接过去。 “不准捣蛋!”杜亦甫镇吓着初济辰。 周石松不再说什么。 “谁也知道,”杜亦甫接⼊了正文“战争需要若⼲若⼲准备,不是专凭人多就能致胜的。不过,说句不科学的话,勇气到底还是最要紧的。勇气得刺 ![]() ![]() 说罢,杜亦甫 ![]() “是不是又教我拟稿,发传单?”初才子问。 “正是又得劳驾!”杜亦甫听出来才子话中的琊味,可是用首领所应有的幽默,把才子扣住:“后天大市有香会,我们应去发些传单。危险的事,也就是去造流⾎的机会。教巡警抓去呢,没关系;若是和敌人们碰了头,就必出 ![]() ![]() 周石松首先举起手来。 徐明侠随着举起手,可是不十分快当;及至把手举好,就在空中放了好大半天。 “我去拟稿,不必多此一‘举’了吧?”初才子轻轻的一笑。 “通过!”杜亦甫的脸上也微带出一点笑意。“初,你去拟稿子,明天正午 ![]() 徐明侠连连点头。 “记得好象咱们发过好几次传单了,并没流过⾎?”初济辰用眼角撩了杜一下。 “那——”杜亦甫极快的想起一句话,到嘴边上又忘了。“大而引起流⾎,小而散散我们的闷气,都好!事情没有⽩作了的!”徐明侠对杜亦甫说。 杜亦甫没找回来刚才忘掉的那一句,只好勉強的接过来徐明侠的:“事情没有⽩作了的,反正有传单就有人看。什么——” “啊——哈——”周石松的哈欠呑并了杜亦甫的语声。“嗤!”徐明侠把食指放在 ![]() “福尔摩斯!”初才子立起来:“提议散会。” 杜亦甫拉了初济辰一把,两步跑到屋门那里,轻轻推开门,向外探着头,仔细的看了看:“没人,散会;别忘了咱们的事!” 徐,初,轻轻的走出去。 周石松一下子钻进被窝去,蒙上了头。 杜亦甫独自呆看着蜡烛,好大半天;吹灭了蜡,随着将灭未灭的那一线余光,叹了口气。 躺下之后,他睡不着。屋里污浊的空气,夹杂着蜡油味,象可以摸到的一层什么油腻,要蒙在他的脸上,庒住他的 ![]() 起初他讨厌这个呼声,慢慢的转而羡慕周石松了——吃得 ![]() ![]() 由周石松想到了初济辰——狂傲,一天到晚老把头扬到云里去。也可羡慕!狂傲由于无知,也许由于豪慡;无论怎说吧,初才子也快乐,至少比自己快乐。 想不出徐明侠那⾼个子有什么特点,也看不出他快乐不快乐。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徐明侠不那么简单,豪慡呢?自己是不是和徐害着一路病呢? 不,杜亦甫绝不能就是徐明侠。徐明侠有狡猾的地方,而自己,凭良心说,对谁向来不肯掏坏。那么,为什么自己不快乐呢?不错,家事国事天下事,没有一样⾜以使一个有志的青年打起精神,去笑一笑的。可是,一天到晚蹩着一口丧气,又有什么用处呢?一个有作为的人,恐怕不专凭着一张苦脸而能成功吧?战士不是笑着去成仁取义么?是不是自己 ![]() 睡吧,不要再想!再说,为什么这样小看自己呢?他的头伸出来,昅了一口凉气。睁着眼看屋中的黑暗,停止住思索。不久,心中松通了一些,东一个西一个的念头又慢慢的零散的浮上来,象一些舂⽔中的小虫,都带着一点生气。为什么小看自己呢?那些事不是大学生所应作的么?缺乏着点什么,大家所作的不都缺乏着什么吗?那些事不见得不漂亮,自己作的不见得不出⾊,还要怎样呢?⼲吗不快乐呢? 心里安静了许多,再把头蔵进去,暖气围着耳鼻,象钻⼊一间温室里去似的。他睡着了。 胡梦颠倒:一会儿,他梦见自己在荒林恶石之间,指挥着几百几千几万热⾎的男儿作战, ![]() ![]() ![]() ![]() ![]() ![]() ![]() ![]() 隐隐的听到起 ![]() ![]() ![]() ![]() ![]() ![]() 起来,无聊;偶尔的误一两堂功课,不算什么;倒是这么无事可作,晃晃悠悠的,有些蹩扭。到外边散散步去。舂风很小很尖,飕人们的脑子;可是墙角与石 ![]() 刚走出不远,周石松 ![]() ![]() ![]() “上岸了,来了,我看见了!”周石松的嘴还张着,但是找不到别的话说。 “谁?” “屋里去说!”周石松没顾得杜亦甫怎样,拿起腿就跑,还是小跑着,急切而不十分的快。快到宿舍了,他真跑起来。杜亦甫莫名其妙的在后面跟着,跑也不好,不跑也不好,十分的不好过;他忽然觉得周石松很讨厌,不定是什么庇大的事呢,就这样见神见鬼的瞎闹。到了屋里,他几乎是含着怒问: “到底怎回事?” “老杜,你不是都已经知道?”周石松坐在 ![]() “我知道什么?”杜亦甫瞪着眼问。 “昨天夜里,”周石松把声音放低,赶紧立起来,偏着头向杜亦甫低切的嘀咕:“昨天夜里你不是说刀已经放在脖子上了?你怎会不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真不知道!你要不说,我可就还出去绕我的弯儿,我觉得⾝上不大合适,不精神!”杜亦甫坐在了破藤椅上,心中非常的不耐烦。 “好吧,你自己看吧!”周石松从袋中掏出不大的一张“号外”来,手哆嗦着,递给了杜亦甫。把这张纸递出去,他好象觉得除去了块心病似的,躺在 ![]() 几个丑大的黑字象往杜亦甫的眼里飞似的,刚一接过报来,他的脸就变了颜⾊。这几个大字就够了,他安不下心去再细看那些小的。“老周,咱们的报纸怎么说,看见了吗?”“看见了,一字没提!” “一字没提?一字没提。”杜亦甫眼看着号外,可并没看清任何一字。“那么这个消息也许不确,造空气吓人?”“我看见了!亲眼看见了!”周石松坐起来,嘴 ![]() ![]() ![]() “他上哪儿?” “回家,上汽车站!”周石松的脸红得很可怕。“这小子!他知道了,可一声儿也不出,象个会掏坏的狗熊似的,轻轻的,人不知鬼不觉的逃走了。他没说什么,只求我陪他上趟街;他独自不敢出去!及至到了汽车站,他告诉我给他请两天假,还没说别的。我独自往回走,看见了,看见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急忙回来找你,你必有办法;刀真搁在脖子上了,我们该怎办呢?” 杜亦甫不想说话,心中很 ![]() “难道你没看见那些字?我当是你预先知道这回事,想拚上命呢!拿来,我念!”他从杜亦甫的手里抢过号外来,急忙的舐了下嘴 ![]() “特务机关报告:‘祸事之起,起于芝⿇洲大马路二十一弄五十二号。此处住有我侨商武二郞,年五十六岁,独⾝,此人养德国种狼狗一条: ![]() ![]() ![]() ![]() ![]() ![]() ![]() “往下念!”杜亦甫低着头,咬着牙。 “没什么可念的了,左不是兵上岸,来杀屠,来恐吓,来肃清 ![]() “老初呢?”杜亦甫无聊的,想躲避着正题而又不好意思楞起来,这么问了一声。看周石松没回答,他搭讪着说:“我找他去。” 不大的工夫,杜和初一同进来。初济辰的头还扬着,可是脸⾊不大正,一进门,他向周石松笑了笑,笑得很不自然。“你都知道了,老初?”周石松想笑,没能成功,他的脸上菗动了两下,象刚落上个苍蝇那样。 没等初济辰开口,杜亦甫急忙的说:“老初,别再瞎扯,咱们得想主意!徐明侠已经溜了,咱们——” “我听天由命!”初济辰眼看天花板,手揣在袖子里。“据我看呢,战事决不会有,因为此地的买卖都是他们的,他们开炮就轰了他们自己的财产建设,绑去象你我这样的一些人,羞辱一场,甚至杀害几个,倒许免不了的。他们始终以为我们仇视他们,只是几个读过书的人所耍弄的把戏,把这几个 ![]() “你呢?老杜?”周石松看初才子软下去,气儿微索了些。“我听你的,你说去硬碰,我随着。老初说不会有战事,我看要是有人硬碰,大概就不会和平了结。你昨天说的对,和平就是屈服,只为了一条狗,一条狗;这么下去还有完吗?” 杜亦甫低下头去,好大半天没说出话来。一点也不用再疑惑了,他心中承认了自己的的确确缺乏着一点什么,这点缺欠使他撑不起来昨天所说的话。他抬不起头来,不能再辩论,在两个同志面前,除了承认自己的缺欠,别无办法。这极难堪,可是究竟比再胡扯与掩饰要強的多!他的嘴 ![]() ![]() 周石松的心软,眼圈也红了。他有许多话要质问杜亦甫,每句话都得使杜亦甫无地自容,所以他一句也不说了。他觉得随着杜亦甫一同去死或一同去逃,是最对得住人的事,不愿再问应死还是应逃的道理。不好意思对杜亦甫说什么,他转过来问初济辰:“你呢?” “你俩要是非拉着我不可呢,就一同走;反之,我就在这儿死等,等死!”初济辰又笑了笑。 “还有人上课吗?”杜亦甫问,眼撩了外边一下。“有!”初济辰回答:“大家很镇定!” “街上的人也并不慌,”周石松找补上。 “⿇木不仁!”杜亦甫刚说出这个,马上后悔了,几乎连头⽪全红了起来。 初济辰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仿佛为遮羞,杜亦甫提议:“上我家去,好不好?一时哪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家里窄蹩一点,可是。” “先不用忙吧,我看,”初济辰很重的说。“搜查是可能的,可是必在夜里,他们精细得要命:昨天夜里,也就是三点来钟吧,我醒了,看走廊的灯也全灭了,心中很纳闷。起来,我扒着窗子往外看,连街上也没了灯亮。往上运军火呢,必是。他们⽩天用 ![]() 后半天的消息越来越坏了,什么样的谣言也有,以那专为造谣惑 ![]() ![]() 可是,消息越来越坏。连见事比较明彻的初济辰也被谣言给弄得撑不住劲儿了。他几乎要放弃他所观察到的,而任凭着感情去分担大家的惊恐与 ![]() 周石松还有胆子到外面买“号外”他把最坏的消息给杜亦甫带了来:“矫正以往的因循!断然的肃清破坏两国亲善的分子!”这类的标题都用丑肿的大字排印出来,这些字的本⾝仿佛就能使人颤抖。捕了谁去,没有登载,但无疑的已经有大批的人被捕,这,教杜亦甫担心他的⽗亲。要捕人,国术馆是必得照顾到的,它一向是眼中的钉,不因为它实际上有什么用处,而是因为它提倡武艺“提倡”就是最大的罪名。杜亦甫飞也似的去打电话,国术馆的电话已经不通。无疑的,一定出了事,极快的,由⽗亲想到了自己;⽗亲若是已经被捕,自己便也很难逃出去;人家连狗的数目调查得都那么清楚,何况是人呢,何况是大学学生呢,又何况是学生中的领袖呢!他愤恨,切齿, ![]() ![]() ![]() “老周!”他喊了声:“我——我——”嗓子象朵受了热气的花似的,没有一点声响便软下去。 “怎样?”周石松问。 待了好大半天,杜亦甫自言自语的:“没办法!” 一直到晚餐的时候,杜亦甫没有出屋门。他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有时候也躺在 ![]() ![]() 草草的扒搂进去两口饭,他急忙的又跑回宿舍来,好象背后追随着个鬼似的。天黑了,到了该走的时候。可是⽗亲设若已被拿去,家里怎能是全安的地方呢?在学校里?初济辰说的对,晚上必定来捉人!天黑一点,他的心便紧一点,他没想到过自己会能这样的慌张,外边的黑影好象直往前企扈,要把他 ![]() ![]() 好容易初济辰和周石松都来了,他的 ![]() ![]() ![]() ![]() ![]() 正这么想着,一道⽩闪猛孤仃的把黑暗切成两块,象从天上落下一把极大的⽩刃。探海灯!⽩光不动,黑影在⽩光边上颤动,好似刚杀死的牲口的⾁那样微动。忽然,极快的,⽩光硬 ![]() ![]() ![]() ![]() ![]() ![]() ![]() ![]() ![]() ![]() 一道光闪到了杜亦甫的窗上,稍微一停,闪过去了;接着又是一道,一停,又过去了。他扶住了窗台,闭上了眼。 周与初全立起来,呆呆的看着,等着,极难堪的,不近情理等着,期待着。可怕,可爱,这帝国主义舞场的灯光拿山与海作了舞台,⽩亮亮的四下里寻找红热的⾎。黑的海,黑的山,黑的楼房,黑的松林,黑的人物,全潜伏着,任凭这几条⽩光来回的详细的找合适的地方,好轰炸与杀屠。 等着,等着,可是光不再来了,黑暗,无聊,只有他们三人的眼里还留着一点残光,不很长,不很亮,象月⾊似的照在窗上。初济辰先坐下了。杜亦甫极慢的转过⾝来,看了周石松一眼,周石松象极疲乏了似的又坐在藤椅上。杜亦甫用手摸到了 ![]() ![]() 老久,谁也没话可讲,心中都想着刚才那些光的游戏与示威。忽然,初济辰大声的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一阵颤动,全⾝都感到痛快。笑够了,他并上嘴;忘了,那阵笑好象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我一点也不恼你,我真可笑!”杜亦甫低着头说。 “他没笑你,老杜!”周石松很 ![]() ![]() “不管他笑我没有,我必须对你们俩说出来,要不然我就憋闷死了!”杜亦甫把头抬起来,看着他们。“我无须多说什么,只有俩字就够了:我怯!” “以卵击石,勇敢也是愚昧!”初济辰笑了笑。“即使你说的一点不错,到底我还是怯!”杜亦甫的态度很自然了,象吃下一料泻药,把心中的虚伪全打净了似的。“我也说不上我是怯,还是勇,反正我就是没主意!”周石松也微笑了一下。 全不再言语了,可是不再显着寂寞与难堪,好象彼此已能不用言语传达什么,而能默默的互相谅解。 他们就那么坐了夜一。 第二天,消息缓和了许多。杜亦甫回了家。他急于要看看⽗亲,不管⽗亲是受了惊没有,也并不是要尽什么孝道,而几乎是出于天真一点什么,和小孩受了欺侮而想去找⽗亲差不多。平⽇他很看不起⽗亲,到现在他还并没把⽗亲的⾝分提⾼多少,不过他隐隐的似有一点希冀,想在⽗亲⾝上找出一些平⽇被他忽略了的东西。这点东西,假若能找到,仿佛就能教他有一种新的希望,不只关乎他们⽗子,而几乎可以把整个民族的问题都拉扯在內。这样的拉扯是可笑的,可是他一时象 ![]() 他不愿绕着弯儿去原谅自己,可也不愿过火的轻看自己,把事情拉平了看,他觉得他的那点教育使他会思索,会顾虑,会作伪,所以胆小。他得去拿⽗亲证实了这个。⽗亲不识字,不会思索顾虑与作伪,那么就天然的应当胆耝气壮。可是,⽗亲到底是不是这样呢?假若⽗亲是这样,那么,他便可以原谅自己,而且得到些希望。这就是说,真正有骨气的倒是那不识字的人们,并不必等着几个读书人去摇旗呐喊才 ![]() ![]() 只住着楼上两间小屋,屋外有个一张桌子大小的凉台,杜老拳师在凉台上坐着呢。一眼看到儿子,他赶紧立起来,喊了声:“你来了?正要找你去呢!” 杜亦甫一步跳三层楼梯,一眨眼,微 ![]() ![]() ![]() “没受委屈?”杜亦甫低声的问。 “那还有不受委屈的?”老人似乎觉得受委屈是可笑的事,又笑了。“你看,正赶上我值班,在馆里过夜。⽩天本听到一些谣言,这个的,那个的,咱也没往心里去。不到十点钟我就睡了,你知道我那间小屋?墙上挂着单刀,墙角立着花 ![]() ![]() ![]() ![]() ![]() ![]() ![]() ![]() ![]() ![]() ![]() ![]() ![]() ![]() ![]() ![]() ![]() ![]() ![]() ![]() “出了大门,”老人又说下去:“他们还好,给我预备的大汽车,就上了车。还抱着刀,我 ![]() ![]() ![]() ![]() ![]() 杜亦甫又点了点头。 “待了不知好久,”老人又 ![]() ![]() ![]() ![]() ![]() ![]() ![]() ![]() 杜亦甫点了点头。 wWW.ak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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