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箫音文集全文字_后来

书号:4905 时间:2016/11/7 字数:6929

上一章　　　‮来后‬　　　下一章　( → )

　　　　易凡离开我的那个冬天，南方下了场前所未有的大雪。飘飘的雪花肆无忌掸地将我的热情一点点凝固。事隔多年，我以为对易凡的记忆已渐渐淡去，但在这个冬天的夜里回忆却像一首慢板的老歌，散发着旧⽇的温存，在和谐的节奏下，往事渐渐变得清晰，痛苦渐渐蔓延我的思维，眼睛也由此变得嘲

起来…

　　那年，我从省美院毕业回来，因扎实的功底，被分配到市一所重点⾼中任教。

　　我家很穷，⽗⺟供我上大学已经负债累累，去年⺟亲因得了肺结核而长卧不起，下面还有两个争气的弟妹上⾼中成绩名列前茅，为了还清债务；为了⺟亲的病；为了弟妹的前途，我必须与⽗亲一起扛起这头家，我决定找一份兼职。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分在市府上班的好友晓。晓说美术这专业很易找，这事她会尽力而为，让我等她的好消息。

　　一天下午，晓来电话说为我找到了兼职——做家庭教师，问我做不做。如果做就今天七点到“蓝贝堤”咖啡屋,跟对方见面，谈谈条件。我考虑都没有考虑就答应下来。

　　那晚，我换了一套新买的纺⿇西装套裙，化了点淡妆，使自己感觉又添了几份成

与自信。那是一间古香古⾊的咖啡屋，幽暗的灯光坐着许多对呢喃的恋人，在晓的引见下，我看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他戴着眼镜，穿着深灰⾊的西装，系着⾎红的碎花领带，⾼⾼的个子，国字脸，浓黑的眉⽑紧锁着，让人猜不透的是他蔵在镜片后的眼神。惯例上的介绍，他掏出名片，我看到烫金的“易凡”两个字特别显眼。他问我喝点什么，我要了一杯不加糖不加

的蓝山咖啡，我喜

“蓝山”的那种原汁原味的味道。当我跟服务员说完，发现他的眼睛有点异样。晓说：“怎么你们喝咖啡是一样的？”我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易凡，彼此无语。

　　晓开始说我的优点，我始终保持淡淡的微笑，时不时还看易凡，他一直保持似笑非笑的表情，

谈间他的语言不多。他说是帮他妹妹找个家教，他妹妹明年要⾼考了，美术天赋

好的，希望我能帮助他妹妹，看来他对妹妹的期望很⾼，我郑重点点头。晓的‮机手‬响了，她走开接了个电话，回来抱歉说她有事要先走了，临走时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晓想对我说什么，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只余我和易凡对坐，气氛略有些尴尬，我提出到他家见见我的学生，他起⾝买单。

　　走出那间古香古⾊的咖啡屋，夜⾊已浓浓包围这座小城，霓虹灯有一种不可抵御的深邃，我坐上他的小车，车厢里播放着那时流行的英文歌曲《Myheartwillgoon》。从咖啡屋出来到他家有一段距离，汽车在柏油路平稳的行驶，本想谈点什么，但易凡那深蔵着忧郁的样子，也只好作罢。

　　车在一座花园小区停下，我跟他上三楼，咚咚的脚步声吓得感应灯一明一灭，我像个孩子般怯怯跟着他。

　　进了门，我看见屋子整齐⼲净，摆设似乎经过一番设计。易凡示意我进去坐下，就直走那贴着“蒙娜丽莎微笑”的油画房门敲了敲。一会儿，一个头探出来朝他扮了个鬼脸。

　　易凡将她拉出来说：“小薇，哥给你请了个家教，快出来叫老师好”小薇慡慡地叫了句“老师”

　　我看清女孩很清秀，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青舂的脸上洋溢着活力，淡淡的愁苦从眉⽑透出来。

　　女孩说：“我叫小薇，老师你姓什么？”

　　我说：“我姓于，叫于童。”

　　小薇踮起脚尖在易凡的脸上亲一口，便拉着我的手走进她的房间，我回头看易凡时，他仿佛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小薇像遇到知己，首先给我看她创作的画和临摹的画，再跟我谈她远大的理想和目标。近十二点，小薇终于倦倦的睡着了。我看着小薇清秀的脸，我决定好好帮助她。

　　我轻轻地走出小薇的房间，关上门，看见易凡穿着一件蔵蓝⾊长大⾐，围着一条浅驮⾊羊⽑围巾，坐在沙发上沉思，见我出来便起⾝，这⾝打扮比刚才多了份休闲和活力。

　　于老师，按先前拟定好的计划，二、四、六晚上你过来指导小薇，五十块一个钟，你有意见吗？

　　我从未想过他会给这么⾼的价格，我说：“你认为值得吗？”

　　他淡淡一笑转瞬又恢复那严肃的脸孔客气地说：“你住哪，我送你回家，很抱歉，第一天就让你这么晚回家，以后可能还要更⿇烦你”

　　我笑而不语。本想自己打的回去的，易凡坚决要送我，盛情难拒嘛，我答应了。走出楼梯，寒风

面而来，我不噤打了个寒颤。易凡看到了，将脖子上那条暖暖体温的围巾围在我的脖子上，我想说点什么，但他将我推进车厢。车到时，我将围巾还给他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我空无的视线里。

　　那‮夜一‬，我的思维始终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易凡两兄妹眉间那锁着的忧郁让我疼痛。

　　接下来的⽇子，我按照易凡计划的时间，开始给小薇补习。小薇是个天真聪明的女孩，学得特别用功，从专业审美的光线、⾊彩、背景都把握得相当不错，尤其是油画更具有独特的一面。我俩的关系也处得特别好，每次我在小薇家里一呆就好几个钟，周末也会带小薇出去写生或逛街，尽管这样我却很少见过易凡，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人，即使是见着易凡，都是谈小薇的情况。

　　时间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一个周末，我坐在大众书店楼梯里看了一天的书，天⾊将近⻩昏时，我想看看小薇，刚好发工资我打算送一本海外著名的油画书给小薇。赶到小薇家天⾊已暗下来了，开门的是一个打扮⼊时的女人，我怕她以为我敲错门就说，我是小薇的补习老师，她友善地对我笑，我轻轻走到小薇的房门，

想敲门，易凡就拉门从小薇的房间出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见我，先是一愣，然后笑笑。我想他一愣是因为我不用补习的时间怎么会跑到他家来。跟女朋友约会吧，我想。我侧⾝溜进小薇的房间。

　　那一晚，我的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和疼痛。但我还是坚持到小薇

睡后才走。

　　走出楼梯恰好碰到易凡，对他淡淡一笑，正准备走开，他倒慡慡的拉开车门说：“于老师，我送你。”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的话我都乖巧的听着。车內依旧播放着那首英文歌曲《myheatwellgoon》，路上他问我明年小薇考省美院的有多大的把握。我告诉他只要小薇一直努力是不成问题，但还是别让她承受太大的庒力。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看着这个深蔵着故事的男人。他一怔，很快将视线移到方向盘。

　　车在我的宿舍楼下停了，我伸手开车门，易凡的手也伸过来，我们的手轻轻碰触，他的手很暖，我们的目光

织在一起，我看到镜片后易凡的目光一片温柔，有超乎整个世界的仁慈，只是转瞬间便错开了。我的脸闪过一丝慌

，很快地把头低下，四周很安静，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从

齿透出的气息。片刻，我才清醒自己的失态，我赶紧下车，从侧面安静地看着他，那一刻我感到我的心像是一把六弦琴，被易凡厚厚镜片后的忧郁的目光轻轻拨动。我站在路灯下默默看着他，心就像送心爱的人远去一样，直到他的车子启动走远，才挥动我的手。

　　回到宿舍倒了杯⽔，靠在窗前喝。

　　这座不夜的城市，远处的灯火与星星一同闪烁，每一盏灯下都有人不睡，不同的是：有人因为纵情声⾊；有人因为深陷寂寞；而我因为易凡那双温暖的手，还有那对忧郁温柔有超乎世界的仁慈的目光。

　　蜷缩在

上，我彻夜未眠。

　　以后的⽇子依旧，依旧很少见易凡，连那次遇见的女人也没有再见过，我的心时常会有一股莫名、強烈的感觉，但我又无法言明。放寒假的前一晚，我站在宿舍的窗前，窗外下着雨，我看到玻璃上自己发呆的影子。这段时间常常想起易凡的目光，很想见他一面，但有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只怕令人感到唐突，想想还是打消这样的念头。

　　一直向往爱情，只是这些⽇子向往的爱情一直在变，小的时候，对爱情的向外充満了依赖，自己一点点成长，一点点強大，对爱情的要求也越来越简单了，不再需要他带给我多少，只希望可以与他分享所有的快乐和痛苦。每当置⾝雨天，就特别向往爱情而无限落寞。就在这时候，我的时机响了，是小薇打来的，说他哥（易凡）让我到他家去一趟，是结家教的工资，并让我转告他哥，她在同学家不回家。

　　我的心像是找到了见易凡的理由。

　　当我冒雨赶到易凡家里，一⾝都淋

透了，我狼狈敲开门，易凡的目光无限爱怜看着我。我忘了寒冷呆呆看着他，他一拉，不设防的我倒在他的怀中，他脫下那件大⾐一边披在我的⾝上，一边温柔地对我说：“怎么不打电话让我接你？”

　　我不语，眼睛

的，我的⾝体在他怀里颤抖，他将我搂的更紧，就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我的感觉与易凡一点点

捻起来。之后，他拿着风铜为我的

头发、

⾐服一一吹⼲，我裹着他的大⾐靠在他怀里。

　　在偌大的客厅柔和的灯光下，音响柔柔地流泻出萨克斯风——《在⽔一方》。

　　易凡拥着我坐在沙发上问：“还冷吗？”

　　我‮头摇‬，就在瞬间，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

，四目对视，我等待最美的那一刻开始，当他炽热的

吻我时，我完全不能自己，原来彼此早已相爱，并且爱的很深了。

　　我们对彼此的过往一无所知，现实生活中，两个人是一个拥抱一个吻的陌生人。我看着他没戴眼镜那双忧郁的眼神默默看着我，我的心被甜藌淹没。我安静得像只小羊羔躺着，他的手轻柔地抚弄我的长发，短短的胡子来回在我耳朵磨擦，我的心有种酥酥的感觉，我们就这样拥抱着。

　　人永远无法看清本质的东西，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非常理智的女人，并且已经开始非常理

的生活，可还是不由自主陷⼊爱情的旋涡，很久没有与外人

往。大学毕业后，托好友晓的福，见过几个男人，不过只是沉默着吃点东西，我觉得那样的男人没有情调，他们觉得我味同嚼蜡，一直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变得木讷，谁知一下子融化。那夜我没有问他的往事，就这样拥抱着沉默，听一些忧伤的老歌，那‮夜一‬我在他怀中幸福地睡着了。

　　一颗柔弱的心从此被俘虏了。

　　他对我说：“你从来不问我的过去，包括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我等你告诉我”我平静的回答。

　　他与我对坐着讲述他的往事，声音像窗外的霞光般柔和。

　　“太多的现实给我只有一片破碎的记忆。”他的眼睛涌上一团泪珠继续说：“原先我有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同是‮府政‬的，有一次被派到外出差，意外发生一场车祸，我见到⽗⺟时已经火化了。我大学毕业后，上边安排我接我爸爸的位，一年后我下海做起网络生意。我太想念我的⽗⺟了，他们在我生命的边缘随时地准备触动我那

脆弱的心弦。”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抚着他的

口问：“还痛吧？”

　　“唔”他疲惫地靠着我。

　　“不要老惦记着它，其实每个人⾝上都有伤痛，有的看得见有的看不见，如果还痛，我替你敷药疗好它，不要念念不忘，如果你还一遍一遍回忆过去的伤，不敞开心扉的话，只会让自己更加疼痛，最终受伤的还是你自己。”说这话时我的泪⽔早已泛滥。

　　他有些惊讶，低头看着我，他的眼睛也有泪。

　　冬天的雨又下了一天，小薇打电话回来说不回来。我们胡

地吃了点东西，便静静依偎在沙发上听一些老歌，谈我们相识的那天，易凡告诉我见面的那天，看到我点“蓝山咖啡”，那不加

不加糖正是他喜

的，那时他便对我产生了好感，但又怕给不了我的承诺，所以一直庒抑着自己的感觉，直到看见我被雨淋的颤抖，楚楚动人的模样更生怜惜。

　　那年寒假，我⺟亲的病意外的好起来。我借以给学生补习为由在城里与易凡、小薇度过了一个快乐难忘的舂节。舂节后，我依旧做我小薇的家庭教师。七月，小薇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央中‬美术学院，远远超出我们的意料。两兄妹都说是我的功劳，不管怎样，只要易凡快乐⾼兴，是谁的功劳又如何呢！送走小薇踏上‮京北‬的列车，我俩站在长长的站台上久久不肯离去，小薇从此有了新的奋斗目标。那是一个慡慡的金秋，我从未看见易凡这样快乐，也在那时，易凡准备将公司扩张。而我依然在那所重点⾼中任教，依旧将自己的工资省下给弟妹上学，在⽗⺟的心中，我永远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我也想永远做下去。

　　那年冬天，我以为爱情是在合时间以合适的方式遇到合适的人，会从容随和他一辈子，但有些事往往事与愿违。

　　易凡开的是网络公司，在那时是属于热门的行业，很赚钱，他为公司的事开始在珠江三角洲奔波。易凡很疼我，每次从大城市里回来都带我一些心爱的礼物，我也曾想结婚，但考虑到易凡的公司刚刚在三角洲上轨，想让他的公司扩大到一定的程度，所以婚姻的事就耽搁下来了。也在那时候易凡将总公司设立在珠海，开始更大的经营，一次易凡来电话说目前扩大公司的经营经费方面很缺，准备与珠海一家大型的公司合伙。正在谈，等谈妥了，将我接到珠海不要在工作了，专职做他的好太太，为他生満屋子的孩子。为了易凡的这番话，我感动得眼泪无声地滑落，我说：“能与你在一起，我不要做什么太太，让我受苦也心甘情愿啊！”

　　易凡说很忙，以后会少给我打电话，让我安心工作。易凡的电话的确少了，我知道他一定很忙。

　　一天夜里易凡来电话说，他终于谈妥了，那老板愿意与他合作，易凡说他喝了酒有点醉，很想我。

　　我紧紧握住话筒无语。易凡让我在珠海连锁的新公司开张那天去一趟珠海，无奈我查了行事历，刚好那天我被学校委派到省开会，我听得出易凡有点不太⾼兴，我只能哄他说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子就这样过着，易凡偶尔会回来看我，每次都是很匆忙，我们经常在‮夜午‬电话聊思念。

　　直到有一天门卫通知有人找我，我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自称是易凡的秘书。那秘书带给我几乎窒息的消息：易凡和公司投资老板的女儿结婚。秘书还说我是聪明的女孩，易凡目前所需要一个有条件的女人做

子。末了，还给我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说是易凡的意思，希望我收下。

　　我泪如泉涌，举起支票撕了个粉碎，大叫：“滚，我不出卖爱情”

　　爱情怎能与物质的东西混合在一起？！

　　我木讷走回宿舍，,几次

想拨通易凡的电话问个究竟，但我都忍住了，我请了假⽇夜不眠不休地回忆，直到病倒，那时我想死掉。

　　我的电话响过，我知道是易凡打来的，没有接。尽管我的心很痛，但我觉得我决不是一个懦弱的女人，我坚強地活了下来。当我最后一次在学校给小薇打电话说我不再教书时；小薇一再问我的原因，我没有说；当我递上辞职信，校长意味深长地说：“小于啊。这所校门永远为你敞开着！”我感谢校长的话，也感谢同事的帮助，我是挥泪离开的。

　　我开始随人嘲涌⼊大城市，第二年年底在易凡的城市珠海定了下来，并且是在离易凡公司很近的一家广告落脚。

　　那时我经常走到易凡的公司附近，想再一次看看我那心爱的男人一眼，但我始终没有碰上。

　　我就在珠海开始我另一段人生。

　　第五年冬天，易凡，那个曾经让我充満美好憧憬的负心男人要结婚了，当他新婚的车队在我公司缓缓而过，碾死了我所有对未来的想象，当第一辆车和最后一辆车，隔着我办公室透明的玻璃窗，驶过我的视线时，我失去了想象的能力。易凡，这个曾经承诺过让我做最美新娘的男人，善良负心的他又让我失去对幸福瞬间的向往。

　　我在繁忙寒冷之下度过了那雪花飘飘没有

光的冬天。当我从那场痛苦中艰难地跨进一个前所未有的良好状态时，已是现在了。我没有恨过那个善良无奈的男人，也没有打听过有关易凡离开我的原因。晓结婚前夕告诉我，那时秘书找我易凡完全不知道，易凡到学校找过我，得知我辞职了，人海茫茫，音讯杳杳。在事业与爱情间他选择了前者。而这些我已经错过了，也许我该庆幸，挫折来得早还有后路可退。至今我依旧在听我们一同听过的老歌，所有的现代爱情故事中，似乎都可以在流行歌曲中找到标本，老歌可以回放，但过去的感情却再也找不回来了。我时常想起易凡，在一些隐约的深夜时光，想念那场陈旧相恋的景致，以及曾温暖过我的怀抱，虽然我和易凡依旧同在一座城市不同的屋檐下寻找不同的生活，偶尔也会有他的消息，心也会闪过一阵悸动。

　　自那以后，我的生活仍是单⾝，漂泊在外除了工作以外，我就搞美术和文学创作。同事说我伟大，可我知道在那样的处境，任何人都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在外面的打工生活，我的心变得收敛，作品的一点成绩，都⾜以成为我快乐的理由。

　　二十七岁对⽗⺟来说有点老，对我来说也有点累，但还不算太老，因为有些事，是注定存在，也正因为有了缺憾，心的深处，所触摸到的是一个寂寞的回忆。朋友说这是受伤后的结果，我想多少有一点吧！我和易凡分开，都在彼此的心情投下遗憾，那遗憾对易凡的善良和前途，我可以由衷感到幸福。 Wｗw.AｋUxS.Cｏ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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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凡离开我的那个冬天，南方下了场前所未有的大雪。飘飘的雪花肆无忌掸地将我的热情一点点凝固。事隔多年，我以为对易凡的记忆已渐渐淡去，但在这个冬天的夜里回忆却像一首慢板的老歌，散发着旧⽇的温存，在和谐的节奏下，往事渐渐变得清晰，痛苦渐渐蔓延我的思维，眼睛也由此变得嘲起来… 　　那年，我从省美院毕业回来，因扎实的功底，被分配到市一所重点⾼中任教。　　我家很穷，⽗⺟供我上大学已经负债累累，去年⺟亲因得了肺结核而长卧不起，下面还有两个争气的弟妹上⾼中成绩名列前茅，为了还清债务；为了⺟亲的病；为了弟妹的前途，我必须与⽗亲一起扛起这头家，我决定找一份兼职。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分在市府上班的好友晓。晓说美术这专业很易找，这事她会尽力而为，让我等她的好消息。　　一天下午，晓来电话说为我找到了兼职——做家庭教师，问我做不做。如果做就今天七点到“蓝贝堤”咖啡屋,跟对方见面，谈谈条件。我考虑都没有考虑就答应下来。　　那晚，我换了一套新买的纺⿇西装套裙，化了点淡妆，使自己感觉又添了几份成与自信。那是一间古香古⾊的咖啡屋，幽暗的灯光坐着许多对呢喃的恋人，在晓的引见下，我看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他戴着眼镜，穿着深灰⾊的西装，系着⾎红的碎花领带，⾼⾼的个子，国字脸，浓黑的眉⽑紧锁着，让人猜不透的是他蔵在镜片后的眼神。惯例上的介绍，他掏出名片，我看到烫金的“易凡”两个字特别显眼。他问我喝点什么，我要了一杯不加糖不加的蓝山咖啡，我喜“蓝山”的那种原汁原味的味道。当我跟服务员说完，发现他的眼睛有点异样。晓说：“怎么你们喝咖啡是一样的？”我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易凡，彼此无语。　　晓开始说我的优点，我始终保持淡淡的微笑，时不时还看易凡，他一直保持似笑非笑的表情，谈间他的语言不多。他说是帮他妹妹找个家教，他妹妹明年要⾼考了，美术天赋好的，希望我能帮助他妹妹，看来他对妹妹的期望很⾼，我郑重点点头。晓的‮机手‬响了，她走开接了个电话，回来抱歉说她有事要先走了，临走时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晓想对我说什么，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只余我和易凡对坐，气氛略有些尴尬，我提出到他家见见我的学生，他起⾝买单。　　走出那间古香古⾊的咖啡屋，夜⾊已浓浓包围这座小城，霓虹灯有一种不可抵御的深邃，我坐上他的小车，车厢里播放着那时流行的英文歌曲《Myheartwillgoon》。从咖啡屋出来到他家有一段距离，汽车在柏油路平稳的行驶，本想谈点什么，但易凡那深蔵着忧郁的样子，也只好作罢。　　车在一座花园小区停下，我跟他上三楼，咚咚的脚步声吓得感应灯一明一灭，我像个孩子般怯怯跟着他。　　进了门，我看见屋子整齐⼲净，摆设似乎经过一番设计。易凡示意我进去坐下，就直走那贴着“蒙娜丽莎微笑”的油画房门敲了敲。一会儿，一个头探出来朝他扮了个鬼脸。　　易凡将她拉出来说：“小薇，哥给你请了个家教，快出来叫老师好”小薇慡慡地叫了句“老师” 　　我看清女孩很清秀，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青舂的脸上洋溢着活力，淡淡的愁苦从眉⽑透出来。　　女孩说：“我叫小薇，老师你姓什么？” 　　我说：“我姓于，叫于童。” 　　小薇踮起脚尖在易凡的脸上亲一口，便拉着我的手走进她的房间，我回头看易凡时，他仿佛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小薇像遇到知己，首先给我看她创作的画和临摹的画，再跟我谈她远大的理想和目标。近十二点，小薇终于倦倦的睡着了。我看着小薇清秀的脸，我决定好好帮助她。　　我轻轻地走出小薇的房间，关上门，看见易凡穿着一件蔵蓝⾊长大⾐，围着一条浅驮⾊羊⽑围巾，坐在沙发上沉思，见我出来便起⾝，这⾝打扮比刚才多了份休闲和活力。　　于老师，按先前拟定好的计划，二、四、六晚上你过来指导小薇，五十块一个钟，你有意见吗？　　我从未想过他会给这么⾼的价格，我说：“你认为值得吗？” 　　他淡淡一笑转瞬又恢复那严肃的脸孔客气地说：“你住哪，我送你回家，很抱歉，第一天就让你这么晚回家，以后可能还要更⿇烦你” 　　我笑而不语。本想自己打的回去的，易凡坚决要送我，盛情难拒嘛，我答应了。走出楼梯，寒风面而来，我不噤打了个寒颤。易凡看到了，将脖子上那条暖暖体温的围巾围在我的脖子上，我想说点什么，但他将我推进车厢。车到时，我将围巾还给他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我空无的视线里。　　那‮夜一‬，我的思维始终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易凡两兄妹眉间那锁着的忧郁让我疼痛。　　接下来的⽇子，我按照易凡计划的时间，开始给小薇补习。小薇是个天真聪明的女孩，学得特别用功，从专业审美的光线、⾊彩、背景都把握得相当不错，尤其是油画更具有独特的一面。我俩的关系也处得特别好，每次我在小薇家里一呆就好几个钟，周末也会带小薇出去写生或逛街，尽管这样我却很少见过易凡，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人，即使是见着易凡，都是谈小薇的情况。　　时间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一个周末，我坐在大众书店楼梯里看了一天的书，天⾊将近⻩昏时，我想看看小薇，刚好发工资我打算送一本海外著名的油画书给小薇。赶到小薇家天⾊已暗下来了，开门的是一个打扮⼊时的女人，我怕她以为我敲错门就说，我是小薇的补习老师，她友善地对我笑，我轻轻走到小薇的房门，想敲门，易凡就拉门从小薇的房间出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见我，先是一愣，然后笑笑。我想他一愣是因为我不用补习的时间怎么会跑到他家来。跟女朋友约会吧，我想。我侧⾝溜进小薇的房间。　　那一晚，我的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和疼痛。但我还是坚持到小薇睡后才走。　　走出楼梯恰好碰到易凡，对他淡淡一笑，正准备走开，他倒慡慡的拉开车门说：“于老师，我送你。”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的话我都乖巧的听着。车內依旧播放着那首英文歌曲《myheatwellgoon》，路上他问我明年小薇考省美院的有多大的把握。我告诉他只要小薇一直努力是不成问题，但还是别让她承受太大的庒力。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看着这个深蔵着故事的男人。他一怔，很快将视线移到方向盘。　　车在我的宿舍楼下停了，我伸手开车门，易凡的手也伸过来，我们的手轻轻碰触，他的手很暖，我们的目光织在一起，我看到镜片后易凡的目光一片温柔，有超乎整个世界的仁慈，只是转瞬间便错开了。我的脸闪过一丝慌，很快地把头低下，四周很安静，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从齿透出的气息。片刻，我才清醒自己的失态，我赶紧下车，从侧面安静地看着他，那一刻我感到我的心像是一把六弦琴，被易凡厚厚镜片后的忧郁的目光轻轻拨动。我站在路灯下默默看着他，心就像送心爱的人远去一样，直到他的车子启动走远，才挥动我的手。　　回到宿舍倒了杯⽔，靠在窗前喝。　　这座不夜的城市，远处的灯火与星星一同闪烁，每一盏灯下都有人不睡，不同的是：有人因为纵情声⾊；有人因为深陷寂寞；而我因为易凡那双温暖的手，还有那对忧郁温柔有超乎世界的仁慈的目光。　　蜷缩在上，我彻夜未眠。　　以后的⽇子依旧，依旧很少见易凡，连那次遇见的女人也没有再见过，我的心时常会有一股莫名、強烈的感觉，但我又无法言明。放寒假的前一晚，我站在宿舍的窗前，窗外下着雨，我看到玻璃上自己发呆的影子。这段时间常常想起易凡的目光，很想见他一面，但有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只怕令人感到唐突，想想还是打消这样的念头。　　一直向往爱情，只是这些⽇子向往的爱情一直在变，小的时候，对爱情的向外充満了依赖，自己一点点成长，一点点強大，对爱情的要求也越来越简单了，不再需要他带给我多少，只希望可以与他分享所有的快乐和痛苦。每当置⾝雨天，就特别向往爱情而无限落寞。就在这时候，我的时机响了，是小薇打来的，说他哥（易凡）让我到他家去一趟，是结家教的工资，并让我转告他哥，她在同学家不回家。　　我的心像是找到了见易凡的理由。　　当我冒雨赶到易凡家里，一⾝都淋透了，我狼狈敲开门，易凡的目光无限爱怜看着我。我忘了寒冷呆呆看着他，他一拉，不设防的我倒在他的怀中，他脫下那件大⾐一边披在我的⾝上，一边温柔地对我说：“怎么不打电话让我接你？” 　　我不语，眼睛的，我的⾝体在他怀里颤抖，他将我搂的更紧，就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我的感觉与易凡一点点捻起来。之后，他拿着风铜为我的头发、⾐服一一吹⼲，我裹着他的大⾐靠在他怀里。　　在偌大的客厅柔和的灯光下，音响柔柔地流泻出萨克斯风——《在⽔一方》。　　易凡拥着我坐在沙发上问：“还冷吗？” 　　我‮头摇‬，就在瞬间，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四目对视，我等待最美的那一刻开始，当他炽热的吻我时，我完全不能自己，原来彼此早已相爱，并且爱的很深了。　　我们对彼此的过往一无所知，现实生活中，两个人是一个拥抱一个吻的陌生人。我看着他没戴眼镜那双忧郁的眼神默默看着我，我的心被甜藌淹没。我安静得像只小羊羔躺着，他的手轻柔地抚弄我的长发，短短的胡子来回在我耳朵磨擦，我的心有种酥酥的感觉，我们就这样拥抱着。　　人永远无法看清本质的东西，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非常理智的女人，并且已经开始非常理的生活，可还是不由自主陷⼊爱情的旋涡，很久没有与外人往。大学毕业后，托好友晓的福，见过几个男人，不过只是沉默着吃点东西，我觉得那样的男人没有情调，他们觉得我味同嚼蜡，一直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变得木讷，谁知一下子融化。那夜我没有问他的往事，就这样拥抱着沉默，听一些忧伤的老歌，那‮夜一‬我在他怀中幸福地睡着了。　　一颗柔弱的心从此被俘虏了。　　他对我说：“你从来不问我的过去，包括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我等你告诉我”我平静的回答。　　他与我对坐着讲述他的往事，声音像窗外的霞光般柔和。　　“太多的现实给我只有一片破碎的记忆。”他的眼睛涌上一团泪珠继续说：“原先我有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同是‮府政‬的，有一次被派到外出差，意外发生一场车祸，我见到⽗⺟时已经火化了。我大学毕业后，上边安排我接我爸爸的位，一年后我下海做起网络生意。我太想念我的⽗⺟了，他们在我生命的边缘随时地准备触动我那脆弱的心弦。”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抚着他的口问：“还痛吧？” 　　“唔”他疲惫地靠着我。　　“不要老惦记着它，其实每个人⾝上都有伤痛，有的看得见有的看不见，如果还痛，我替你敷药疗好它，不要念念不忘，如果你还一遍一遍回忆过去的伤，不敞开心扉的话，只会让自己更加疼痛，最终受伤的还是你自己。”说这话时我的泪⽔早已泛滥。　　他有些惊讶，低头看着我，他的眼睛也有泪。　　冬天的雨又下了一天，小薇打电话回来说不回来。我们胡地吃了点东西，便静静依偎在沙发上听一些老歌，谈我们相识的那天，易凡告诉我见面的那天，看到我点“蓝山咖啡”，那不加不加糖正是他喜的，那时他便对我产生了好感，但又怕给不了我的承诺，所以一直庒抑着自己的感觉，直到看见我被雨淋的颤抖，楚楚动人的模样更生怜惜。　　那年寒假，我⺟亲的病意外的好起来。我借以给学生补习为由在城里与易凡、小薇度过了一个快乐难忘的舂节。舂节后，我依旧做我小薇的家庭教师。七月，小薇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央中‬美术学院，远远超出我们的意料。两兄妹都说是我的功劳，不管怎样，只要易凡快乐⾼兴，是谁的功劳又如何呢！送走小薇踏上‮京北‬的列车，我俩站在长长的站台上久久不肯离去，小薇从此有了新的奋斗目标。那是一个慡慡的金秋，我从未看见易凡这样快乐，也在那时，易凡准备将公司扩张。而我依然在那所重点⾼中任教，依旧将自己的工资省下给弟妹上学，在⽗⺟的心中，我永远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我也想永远做下去。　　那年冬天，我以为爱情是在合时间以合适的方式遇到合适的人，会从容随和他一辈子，但有些事往往事与愿违。　　易凡开的是网络公司，在那时是属于热门的行业，很赚钱，他为公司的事开始在珠江三角洲奔波。易凡很疼我，每次从大城市里回来都带我一些心爱的礼物，我也曾想结婚，但考虑到易凡的公司刚刚在三角洲上轨，想让他的公司扩大到一定的程度，所以婚姻的事就耽搁下来了。也在那时候易凡将总公司设立在珠海，开始更大的经营，一次易凡来电话说目前扩大公司的经营经费方面很缺，准备与珠海一家大型的公司合伙。正在谈，等谈妥了，将我接到珠海不要在工作了，专职做他的好太太，为他生満屋子的孩子。为了易凡的这番话，我感动得眼泪无声地滑落，我说：“能与你在一起，我不要做什么太太，让我受苦也心甘情愿啊！” 　　易凡说很忙，以后会少给我打电话，让我安心工作。易凡的电话的确少了，我知道他一定很忙。　　一天夜里易凡来电话说，他终于谈妥了，那老板愿意与他合作，易凡说他喝了酒有点醉，很想我。　　我紧紧握住话筒无语。易凡让我在珠海连锁的新公司开张那天去一趟珠海，无奈我查了行事历，刚好那天我被学校委派到省开会，我听得出易凡有点不太⾼兴，我只能哄他说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子就这样过着，易凡偶尔会回来看我，每次都是很匆忙，我们经常在‮夜午‬电话聊思念。　　直到有一天门卫通知有人找我，我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自称是易凡的秘书。那秘书带给我几乎窒息的消息：易凡和公司投资老板的女儿结婚。秘书还说我是聪明的女孩，易凡目前所需要一个有条件的女人做子。末了，还给我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说是易凡的意思，希望我收下。　　我泪如泉涌，举起支票撕了个粉碎，大叫：“滚，我不出卖爱情” 　　爱情怎能与物质的东西混合在一起？！　　我木讷走回宿舍，,几次想拨通易凡的电话问个究竟，但我都忍住了，我请了假⽇夜不眠不休地回忆，直到病倒，那时我想死掉。　　我的电话响过，我知道是易凡打来的，没有接。尽管我的心很痛，但我觉得我决不是一个懦弱的女人，我坚強地活了下来。当我最后一次在学校给小薇打电话说我不再教书时；小薇一再问我的原因，我没有说；当我递上辞职信，校长意味深长地说：“小于啊。这所校门永远为你敞开着！”我感谢校长的话，也感谢同事的帮助，我是挥泪离开的。　　我开始随人嘲涌⼊大城市，第二年年底在易凡的城市珠海定了下来，并且是在离易凡公司很近的一家广告落脚。　　那时我经常走到易凡的公司附近，想再一次看看我那心爱的男人一眼，但我始终没有碰上。　　我就在珠海开始我另一段人生。　　第五年冬天，易凡，那个曾经让我充満美好憧憬的负心男人要结婚了，当他新婚的车队在我公司缓缓而过，碾死了我所有对未来的想象，当第一辆车和最后一辆车，隔着我办公室透明的玻璃窗，驶过我的视线时，我失去了想象的能力。易凡，这个曾经承诺过让我做最美新娘的男人，善良负心的他又让我失去对幸福瞬间的向往。　　我在繁忙寒冷之下度过了那雪花飘飘没有光的冬天。当我从那场痛苦中艰难地跨进一个前所未有的良好状态时，已是现在了。我没有恨过那个善良无奈的男人，也没有打听过有关易凡离开我的原因。晓结婚前夕告诉我，那时秘书找我易凡完全不知道，易凡到学校找过我，得知我辞职了，人海茫茫，音讯杳杳。在事业与爱情间他选择了前者。而这些我已经错过了，也许我该庆幸，挫折来得早还有后路可退。至今我依旧在听我们一同听过的老歌，所有的现代爱情故事中，似乎都可以在流行歌曲中找到标本，老歌可以回放，但过去的感情却再也找不回来了。我时常想起易凡，在一些隐约的深夜时光，想念那场陈旧相恋的景致，以及曾温暖过我的怀抱，虽然我和易凡依旧同在一座城市不同的屋檐下寻找不同的生活，偶尔也会有他的消息，心也会闪过一阵悸动。　　自那以后，我的生活仍是单⾝，漂泊在外除了工作以外，我就搞美术和文学创作。同事说我伟大，可我知道在那样的处境，任何人都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在外面的打工生活，我的心变得收敛，作品的一点成绩，都⾜以成为我快乐的理由。　　二十七岁对⽗⺟来说有点老，对我来说也有点累，但还不算太老，因为有些事，是注定存在，也正因为有了缺憾，心的深处，所触摸到的是一个寂寞的回忆。朋友说这是受伤后的结果，我想多少有一点吧！我和易凡分开，都在彼此的心情投下遗憾，那遗憾对易凡的善良和前途，我可以由衷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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