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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酷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醒世恒言 作者:冯梦龙 | 书号:10228 时间:2017/3/27 字数:1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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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徼灵⽟马坠 净几明窗不染尘,图书镇⽇与相亲。 偶然谈及风流事,多少风流误了人。 话说唐乾符年间,扬州有一秀士,姓⻩名损,字益之,年方二十一岁,生得丰资韶秀,一表人才,兼之学富五车,才倾八斗,同辈之中,推为才子。原是阀阅名门,因⽗⺟早丧,家道零落。⽗亲手里遗下一件宝贝,是一块羊脂⽩⽟雕成个马儿,唤做⽟马坠,⾊泽温润,镂刻精工。虽然是小小东西,等闲也没有第二件胜得他的。⻩损秀才自幼爱惜,佩带在⾝,不曾顷刻之离。偶一⽇闲游市中,遇着一个老叟,生得怎生模样? 头带箬叶冠,⾝穿百衲袄, ![]() 那老者看着⻩生,微微而笑。⻩生见其仪容古雅,竦然起敬,邀至茶坊献茶叙话。那老者所谈,无非是理学名言,玄门妙谛,⻩生不觉叹服。正当语酣之际,⻩生偶然举袂,老者看见了那⽟马坠儿,道:“愿借一观。”⻩生即时解下,双手献与老者。老者看了又看,啧啧叹赏,问道:“此坠价值几何?老汉意 ![]() 却说荆襄节度使刘守道,平昔慕⻩生才名,差官持手书一封,⽩金彩币,聘为幕宾。如何叫做幕宾?但凡幕府军民事冗,要人商议,况一应章奏及书札,亦须要个代笔,必得才智兼全之士,方称其职,厚其礼币,奉为上宾,所以谓之幕宾,又谓之书记。有官职者,则谓之记室参军。⻩损秀才正当穷困无聊之际,却闻得刘节使有此美意,遂欣然许之,先写了回书,打发来人,约定了⽇期,自到荆州谒见。差官去了,⻩生收拾⾐装,别过亲友,一路搭船。 行至江州,忽见巨舟泊岸,篷窗雅洁,朱栏油幕,甚是整齐,⻩生想道:“我若趁得此船,何愁江中波浪之险乎。”适有一⽔手上岸沽酒,⻩生尾其后面问之:“此舟从何而来?今往何处?”⽔手答道:“徽人姓韩,今往蜀中做客。”⻩生道:“此去蜀中,必从荆江而过,小生正 ![]() ⽔手道:“船颇宽大,那争趁你一人。只是主人家眷在上,未知他意允否若何?”⻩生取出青蚨三百,奉为酒资,求其代言。 ⽔手道:“官人但少停于此,待我禀过主人,方敢相请。”须臾,⽔手沽酒回来,⻩生复嘱其善言方便,⽔手应允。不一时,见船上以手相招,⻩生即登舟相问,⽔手道:“主人最重斯文,说是个单⾝秀士,并不推拒,但前舱货物充満,只可于艄头存坐,夜间在后火舱歇宿。主人家眷在于中舱,切须谨慎,勿取其怪。”遂引⻩生见了主人韩翁。言谈之间,甚相器重。是夜,⻩生在后火舱中坐了一回,方 ![]() ![]() 唐时第一瑟琶手是康昆仑,第一筝手是郝善素。扬州 ![]() ![]() ![]() ![]() 夜一无眠,巴到天明起坐,便取花笺一幅,楷写前词,后题“维扬⻩损”四字,叠成方胜,蔵于怀袖。梳洗已毕,频频向中舱观望,绝无动静。少顷,韩翁到后艄答拜,就拉往前舱献茶。⻩生⾝对老翁,心怀幼女,自觉应对失次,心中惭悚,而韩翁殊不知也。忽闻中舱金盆响声,生意此女合并盥漱,急急起⾝,从船舷而过,偷眼窥觎窗棂,不甚分明,而香气芬馥,扑于鼻端。生之魂已 ![]() 却说中舱那女子梳妆盥手刚毕,忽闻窗间簌簌之响,取而观之,解开方胜,乃是小词一首。读罢,赞叹不已,仍折做方胜,蔵于裙带上锦囊之中。明明晓得趁船那秀才夜来闻筝而作,情词俱绝,心中十分欣慕。但內才如此,不知外才何如?遂启半窗,舒头外望,见生凝然立独,如有所思。麟凤之姿,皎皎绝尘,虽潘安、卫玠,无以过也。心下想道:“我生长贾家,聇为贩夫贩妇,若与此生得偕伉俪,岂非至愿。” 本 ![]() 到午后,韩翁有邻舟相识,拉上岸于酒家相款。舟人俱整理篷楫,为明早开船之计。⻩生注目窗棂,适此女推窗外望,见生忽然退步,若含羞 ![]() ⻩生再 ![]() ![]() 至夜韩翁扶醉而归,到船即睡,捱至更深,舟子俱已安息,微闻隔壁弹指三声。⻩生急整冠起视。时星月微明,轻风徐拂,女已开半户,向外而立。⻩生即于船舷上作揖,女子舱中答礼。生便 ![]() ![]() ![]() ![]() 吾⽗虽徽籍,浮家蜀中,向到维扬,聘吾⺟为侧室,止生妾一人。十二岁吾⺟见背,今三年丧毕,吾⽗移妾归蜀耳。”⻩生道:“既如此,则我与小娘子同乡故旧,安得无情乎?幸述芳名,当铭 ![]() ![]() 十月初三⽇,乃⽔神生⽇,吾⽗每出⼊,必往祭赛,舟人尽行。君以是⽇能到舟次一会,当为决终⾝之策。幸勿负约,使妾望穿两眸也。”⻩生道:“既蒙良约,敢不趋赴。”言毕,舒手 ![]() 从此合眼便见此女,顷刻不能忘情。此女亦不复启窗见生矣。舟行月余,方抵荆江。正值上⽔顺风,舟人 ![]() ![]() ⻩生呆立江岸,直至天晚,只得就店安歇。次早问了守帅府前,投了名刺,刘公欣然接纳,叙起敬慕之意,随即开筵相待。⻩生于席间,思念⽟娥,食不下咽。刘公见其精神恍惚,疑有心事,再三问之,⻩生含泪不言,但云:“中途有病未痊。”刘公亦好言慰抚。至晚刘公亲自送⼊书馆,铺设极其华整。⻩生心不在焉,郁郁而已。过了数⽇,⻩生恐误⽟娥之期,托言 ![]() ![]() ⻩生命童子开了书馆,引⼊后园,游玩了一番,问道:“花园之外,还是何处?”馆童道:“墙外便是街坊,周围有人巡警。⽇则敲梆,夜则打更。老爷法度,好不严哩。”⻩生听在肚里,暗暗打帐:“除非如此如此。”是夜和⾐而卧,寝不成寐,捱到五更,鼓声已绝,寂无人声,料此际司更的辛苦了夜一,必然困倦。此时不去,更待何时。近墙有石榴树一株,⻩生攀援而上,耸⾝一跳,出了书房的粉墙,静悄悄一个大花园,园墙上都有荆棘。⻩生心生一计,将石块填脚,先扒开那些棘刺,逾墙而出,并无人知觉。早离了帅府。趁此天⾊未明,拽开脚步便走。忙忙若丧家之狗,急急如漏网之鱼。有诗为证:已效郗生⼊幕,何当⼲木逾垣。 岂有墙东窥宋,却同月下追韩。 次⽇馆中童子早起承值,叫声:“奇怪。门不开,户不开,房中不见了⻩秀才。”忙去报知刘公。刘公见说,吃了一惊,亲到书房看了一遍,一步步看到后园,见棘刺扒动,墙上有缺,想必那没行止的秀才,从此而去,正不知甚么急务。当下传梆升帐,拘巡警员役询问,皆云不知,刘公责治了一番。 因他说邻邦访友,差人于襄邓各府逐县挨查缉访,并无踪影,叹息而罢。 话分两头。却说⻩秀才自离帅府,挨门出城,又怕有人追赶,放脚飞跑。逢人问路,晚宿早行,径望涪州而进。自古道:“无巧不成话。”赶到涪州,刚刚是十月初三⽇。且说⻩秀才在帅府中担阁多⽇,如何还赶上?只因客船重大,且是上⽔有风则行,无风则止。⻩秀才从陆路短盘,风雨无阻,所以赶着了。沿江一路抓寻,只见⾼樯巨舰,比次凑集,如鱼鳞一般。逐只挨去,并不见韩翁之舟。心中早已着忙,莫非忙中有错,还是再捱转去。方 ![]() 那⽟娥塑见⻩生,笑容可掬。其船离岸尚远,⻩生便 ![]() ![]() ![]() ![]() ![]() ![]() ![]()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与风流作话文。 ⻩秀才方 ![]() ⻩生回头看时,不是别人人,正是维扬市上曾遇着请他⽟马坠儿这个老叟。⻩生见了那老叟,又羞又苦,泪如雨下。老叟道:“郞君有何痛苦?说与老汉知道,或者可以分忧一二。” ⻩生道:“到此地位,不得不说了。”便将初遇⽟娥,及相约涪江、缆断舟行之事,备细述了一遍。老叟呵呵大笑,道:“原来如此,些须小事,如何便拚得一条 ![]() ⻩生为心事扰 ![]() ![]() ![]() 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 话分两头。却说韩翁同舟人赛神回来,不见了船,急忙寻问。别个守船的看见,都说:“断了缆,被流⽔滚下去多时了,我们没本事救得。”韩翁大惊,一路寻将下来,闻岸上人所说,亦是如此。抓寻了两三⽇,并无影响,痛哭而回,不在话下。 再说扬州 ![]() ![]() 薛媪为去了女儿琼琼,正想没有个替代,见此女容貌美丽,喜不可言,慌忙将通⾝ ![]() ![]() 薛媪问其来历,女子答道:“奴家姓韩,小字⽟娥,随⽗往蜀。 舟至涪州,⽗亲同舟人往赛⽔神,奴家独守舟中,偶因缆脫,漂没到此。”薛媪道:“可曾适人么?”⽟娥道:“与维扬⻩损秀才,曾有百年之约。锦囊中蔵有花笺小词,即⻩郞所赠也。” 薛媪道:“⻩秀才原是我女儿琼琼旧 ![]() 自此⽟娥,遂拜薛媪为义⺟。薛媪亦如己女相待。正是:休言事急且相随,受恩深处亲骨⾁。 不一⽇,行到长安,薛媪赁了小小一所房子,同⽟娥住下。其时琼琼⼊宮进御,宠幸无比,晓得假⺟到来,无繇相会,但遣人不时馈送些东西候问。⽟娥又扃户深蔵,终⽇针指,以助薪⽔之费。所以薛媪⽇用宽然有余。光 ![]() 千门万户曈曈⽇,总把新桃换旧符。 且说除夜,⽟娘想着⺟死⽗离,情人又无消息,暗暗坠泪。是夜睡去,梦见天门大开,一尊罗汉从空中出现。⽟娥拜诉衷情。罗汉将⻩纸一书,从空掷下,纸上写:“维扬⻩损佳音”六字。⽟娥大喜,方 ![]() ![]() 満怀心事无人诉,一炷心香礼圣僧。 再说⻩损秀才得胡僧助了盘 ![]() 他也只当应个故事,那有心情去推敲磨练。谁知那偏是应故事的文字容易⼊眼。正是:不愿文章中天下,只愿文章中试官。 金榜开时,⾼⾼挂一个⻩损名字,除授部郞之职。其时吕用之专权 ![]() 然怕他权势,不敢则声。⻩损独条陈他前后奷恶,事事有椐。 天子听信,敕吕用之免官就第。⻩生少年⾼第,又上了这个疏,做了天下第一件快心之事,那一个不钦服他。真个名倾朝野。长安贵戚,闻⻩生尚未娶 ![]() ⻩生心念⽟娥,有盟言在前,只是推托不允。那时薛媪也风闻得⻩损登第, ![]() ![]() ![]() 话分明头,且说吕用之闲居私第,终⽇讲炉鼎之事,差人四下缉访名姝美⾊,以为婢妾。有人夸薛媪的养女,名曰⽟娥,天下绝⾊,只是不肯轻易见人。吕用之道:“只怕求而没有,那怕有而难求。”当下差⼲仆数十人,以五百金为聘,也不通名道姓,竟撒向萨媪家中,直⼊卧房抢出⽟娥,不由分说,抬上花花暖轿,望吕府飞奔而去。吓得薛媪软做一团,急忙里想不出的道理。 后来晓得吕府中要人,声也不敢则了; ![]() 且说⽟娥到了府中,吕用之亲自卷帘,看见资容绝世,喜不自胜,即命丫鬟养娘扶至香房,又取出锦⾐数箱,奇样首饰,教他装扮。⽟娥只是啼哭,将首饰掷之于地,一件⾐服也不肯穿。丫鬟养娘回覆吕相公。吕相公只教:“莫难为了他。 好言相劝。”众人领命,你一句,我一句,只是劝他顺从。⽟娥全然不理。正是:万事可将权势使,寸心不为绮罗移。 姻缘自古皆前定,堪笑狂夫妄用机。 却说吕家门生故吏,闻得相公纳了新宠,都来拜贺,免不得做庆贺筵席。饮至初更,只见后槽马夫 ![]() ![]() ![]() ![]() ![]() 正在危急之际,忽有⽩马一匹,约长丈余,从 ![]() ![]() ![]() 那⽩马在房中 ![]() 胡僧道:“似在房闱之內,待老僧细查。” 吕用之亲自引了胡僧,各房观看,行至⽟娥房头,胡僧大惊道:“妖气在此。不知此房中是相公何人?”吕用之道:“新纳小妾,尚未成婚。”胡僧道:“恭喜相公,洪福齐天,得遇老僧,若成亲之后,相公必遭其祸矣。此女乃上帝⽟马之精,来人间行祸者。今已到相公府中,若不早些发脫,祸必不免。”吕用之被他说着⽟马之事,连呼为神人,请问如何发脫。胡僧道:“将此女速赠他人,使他人代受其祸,相公便没事了。”吕用之虽然爱那女⾊, ![]() 那时便定了个主意,即忙作礼道:“领教,领教。”分付⼲仆备斋相款,多取金帛厚赠。胡僧道:“相公天下福人,老僧特来相救,岂敢受赐。”连斋也不吃,拂⾐而去。 分明一席无稽话,却认非常禳祸功。 吕用之当时差人唤取薛媪到府说话,薛媪不敢不来。吕用之便道:“你女儿年幼,不知礼数,我府中不好收用。闻得新进士⻩损尚无 ![]() ![]() 鳌鱼脫却金钩去,摆尾头摇再不来。 却说⻩损闲坐衙斋,忽见门外来报:“有维扬薛妈妈求见。”⻩生忙教请进。薛媪一见了⻩生,连称:“贺喜。”⻩生道:“下官何喜可贺?”薛媪道:“老⾝到长安,已半年有余,平时不敢来冒渎,今⽇特奉一贵官之命,送一位小娘子到府成亲。”⻩生问道:“贵官是那个?”薛媪道:“是新罢职的吕相公。”⻩生大怒道:“这个奷雄,敢以美人局戏我。若不看你旧时情分,就把你叱咤一常”薛媪道:“官人休恼。那美人非别,却是老⾝的女儿,与官人有瓜葛的。”⻩生闻言,就把怒容放下了五分,从容问道:“令爱琼琼,久已⼊宮供奉,以下更有谁人?与下官有何瓜葛?”薛媪道:“是老⾝新认的小女,姓韩名⽟娥。”⻩生大惊道:“你在那里相会来?”薛媪便把汉江捞救之事,说了一遍。“近⽇被吕相公用強夺去,女儿抵死不从。不知何故,分付老⾝送与官人,权为修好之意。” ⻩生摇首道:“既被吕用之这厮夺去,必然玷污,岂有⽩⽩发出之理,又如何偏送与下官?”薛媪道:“只问我女儿便知。” ⻩生道:“莫非不是那维扬韩⽟娥么?”薛媪道:“见有官人所赠花笺小词为证。” 还是被⽔浸 ![]() ![]() ![]() ![]() ![]() ![]() ![]() ![]() 维扬市上初相识,再向涪江渡口逢。 今⽇云端来显相,方知⽟马主人翁。 那人便是起首说,维扬市上相遇,请那⽟马坠的老翁。老翁跨上⽩马,须臾烟云缭绕,不知所往。⻩生想起江头活命之恩,望空再拜。看案上,⽟马坠已不见矣。是夜⻩损与⽟娥遂为夫妇。薛媪养老送终。⻩损又差人将书往蜀中访问韩翁, ![]() 死生离合皆前定,不是姻缘莫強争。 wWW.aK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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